見八犬八見

第八十六章

「一切…終於結束了…」平劍指露出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

幽微的月光安安靜靜地灑在頂樓天台邊，從來沒有一刻像如此安寧過，眾人浸在月光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是的，周圍的空氣已經越來越清純，就像過濾後再加以稀釋的氣味，不再有玷污都市，那些妖怪所散發出的臭味，黏糊又煩躁，這是真正屬於人間的氣息，夏夜的晚風，襲來清涼的因子，樹梢的自然葉味、灌木叢的枯枝味、花朵吐露出的芬芳，夜空中微溼的霧氣及露水，泥土蒸發的溼氣，一道接著一道令人解脫的涼風，即使走在路上也不會感覺到有任何威脅的氣味，吸飽這些空氣，彷彿就可以聽見上帝所寄來的天聽。

「哎呀呀！人間怎麼變得這麼乾淨？真看不慣！」

低啞指責的語氣像一道利刃劃破了寧靜的夜晚，大伙懾神一會，如果說沉浸在晚風有如聽著天籟，那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像受滿詛咒，令人感到仇恨及危懼。聲音從鉻面的電梯門後傳出，一張男人陰沉的臉龐從黑暗裡緩緩現出，黑色的眼窩裡鑲著血紅色的眼珠，虎視眈眈地睥睨著眾人，細薄無情的嘴唇中嵌著一口爛掉的黃牙，他穿著白色西裝，企圖要人間化，但就是無法壓抑住那股讓人害怕的邪氣，走過他身旁的生物，似乎就會因為附近空氣中充斥的窒息而喪命，電梯裡瀰漫著不舒服的致死流體，一片絲絨般的黑暗正在蔓延著，悄悄地像是緩慢流動的臭水，讓周遭的景象扭曲搖擺，他幽幽地嗤笑著。

撒旦。

「你們，是什麼東西？」

「聖教組織靈師，橙。」

「前靈師，平劍指。」

「市林分局第三小隊小隊長，加上。」

「文化大學二年級，劉君君。」

「你女兒，狩羽。」

撒旦頓足了一會：「很有趣的組合，不過，我兒子怎麼還披著人皮呢？」

「你早來一天了，從地獄過來會有時差嗎？」橙說。

「喔，原來是早了一天。」撒旦將人骨製的手錶揚起，皺著眉頭注視，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嗯…好吧，既然來了，女兒，妳的任務呢？」

橙二話不說就將潘朵拉的盒子拋到撒旦手裡，撒旦單舉起食指將盒子飄浮在眼前，像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它包住，他端詳了一會，歪著頭思索又思索，不悅地搖搖頭。

「這個雖然也是潘朵拉的盒子，不過並不是宙斯所製作的木盒，這個破銅爛鐵對我來說沒用。」

「不管你怎麼說，既然狩羽幫你找到了潘朵拉，你就該實現承諾，莫非，聞名於世令人聞風喪膽的地獄大魔頭也會說話不算話？」

「你這小鬼倒是牙尖嘴利，不錯啊！很有乃父之風，我期待明天的到來，我的兒子啊！瑪門。」

撒旦彈指，將潘朵拉擲回橙的手中，厥起嘴，閉著眼皮冥想，靜諡的一刻裡，沒有人搭上一句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因為他身旁如沼氣的惡臭可是相當的難聞。

「嗯，我跟上帝Check過了，祂也同意讓狩羽進入天堂。」

須臾，狩羽已經振動著雪白的雙翅，不可思議地在天台外遨翔著，這夢寐以求的一刻竟讓反而讓人有種捨不得的衝動，她在大廈的四周飛行盤旋，久久不肯離去。

「父親，可以讓哥哥一直待在地獄裡，別讓他來人間界嗎？」她在窗外努力鼓動著翅膀。

「妳越來越像人類了，就像被被同化一樣，變得跟人類一樣自私，早知道就不該讓妳來的。」撒旦竟嘆出為人父的嘆息。

「不需要理會我，狩羽，妳改變了妳的命運，我也一樣可以的。」

「橙……」

狩羽不捨地在大廈外繼續徘徊好幾分鐘，看見了橙堅定的眼神，她知道已經改變不了他的決定，也許下輩子，他們會再相見，物換星移，日昇月落，一千年或者一萬年，她都會找到橙，只要貼緊他的唇，就可以重新憶起那觸動心弦的感覺，就像在那間狹隘的公寓，破舊的行軍床上，他們第一次的接吻一樣。

下定決心奔向自己希望的幸福，狩羽振翅在雲端裡穿梭，最後消失在天際，她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了守護人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