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八十三章

被如炮火齊發的拳頭不間斷地挨在身上，即使是當今拳王泰森恐怕也會不支倒地，橙全身的筋骨像要解體一樣，痛徹心腑，肚子裡不停絞痛，傷勢不堪入目，意志已經游走在極限，他恍惚地來到了頂樓，第三十八樓。

最後的決鬥。

琴弓在琴弦上反覆來回，振動著琴弦，透過琴橋將共鳴傳至面板，發出了大提琴特有的低沉、廣潤的音域，柔和具磁性的樂聲從古正傑胯間的大提琴發響而出，大提琴撐著腳棒，被琴弓來回拉弦，時而急促，時而緩慢，那是與貝多芬齊名的偉大樂曲家－凱魯比尼所著的c小調安魂曲，這段音樂描寫著受苦之人，由靡頓，微弱地吐著最後氣息，慢慢衰竭，而後死亡的過程。

橙痀僂著身形，如屢薄冰地走出了電梯，頂樓是一片空曠的圓形設計，四周圍都是玻璃圍面，視野良好，可以將全台南市的景致映入眼簾，也很適合將人從這裡丟下去，毫無阻滯。

小一靠在窗戶邊，嚇得渾身發抖，以勝利者的驕傲姿態站在中央的是德古拉，一襲萬寶龍黑色西裝，滑潤的絲綢材質暈上了幾塊血漬，他舔拭著中指指腹蘸上的鮮血，吮指無窮，鮮血的主人是躺在古正傑腳邊，遍體鱗傷，日薄西山的狩羽，古正傑本人則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陶醉在音樂之中，享受著將殺人的過程與音樂結合為一體的感動，

「好久不見，古正傑，喔，不！上次在病房裡的是妖狐的化身，所以，正確的來說，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橙典型的死魚眼，吃著巧克力，似乎對眼前的慘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Nice to meet you,too。」古正傑停下了拉琴的動作，緩緩地抬起臉，眼珠子飄在橙身上，好像他的頭有千百斤那麼重。

松香味若隱若現地在空中飄浮著，那是為了方便磨擦琴弦時所要抹上的一層油膏，而混雜在其中的還有狩羽身上的血腥味，古正傑露出狼般地狡黠笑容，拿起一瓶罐子，從容不迫地將裡頭的松香油，傾倒，晶瑩剔透的油狀物，不停流洩，淋在狩羽的臉上。

「啊－人體燃燒的味道一定很香。」古正傑挑釁的語氣。

「慢著！你要想清楚，古正傑，她可是撒旦的女兒狩羽呀，也就是你即將想要跟他交易的瑪門之妹，你這麼做會有什麼下場，自己應該最明白了。」

「當然，不過我個人認為瑪門並沒有必要和我做交易，光是以他的力量，就足以鏟除所有的人類，包括我在內，根本不需要和我合作，但那並不是我理想的劇本，如果沒有拿到這張王牌，就沒有可能實現諾亞方舟，我被殺死的機率也很大。」

「你…難道？」

「沒錯，我從一開始就得到狩羽來到人間的消息，但是如果只是擒住狩羽，或者只有你，那都是枉然的，我必須設計一套劇本讓你們兩個相遇，並且一起來到這裡，這樣才能在瑪門轉世到你身上時，我握有狩羽這張王牌來威脅。」

原來如此…

「我放出消息，讓狩羽以為潘朵拉在你手中，只要持續每個月製造出一起詭異的死亡懸案，一定可以引起你的注意，而等你們相遇之時，你一定會說服她一起來對付我，只有如此，我才能讓你們慢慢地走進我佈下的陷阱。」

真是可怕的人類！

橙不禁在心裡想著。

「這麼說起來，你暫時也不會殺她了，那麼也威脅不了我吧！」

「沒錯，我必須留著她直到六月六日，瑪門降臨之時，而你，橙，我也不打算殺你，瑪門失去你的肉體就無法到人間界了，如果殺了你，我就前功盡棄了。」

「那你想怎麼樣？」

「乖乖等著，直到六月六日的午夜鐘響…」

「只怕我不會如你所願，正如你所說的，你暫時不會殺狩羽，那麼你的王牌只有在那天才能使用，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對付你，我有別張王牌。」

古正傑將大提琴擱在牆邊，起身，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平劍指和加上都在我手上，如果你輕舉妄動，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他們。」

師範？加上？

說的也是，如果他們擊敗了敵人，此時的確應該來到頂樓和我會合了。不，不可能，這只是他在危言聳聽，企圖要打擊我的鬥志，我應該要相信自己的伙伴，加上和師範一定會來的。

橙臉色凝重，在腦袋裡思考著戰略。

「很抱歉，他們早就有死的決心才會來到這裡，就算死了我也要讓他們死得有價值，我不會乖乖等著瑪門降世，我要殺了你。」橙戴上了食人魔手套。

「很有意思，這樣都沒辦法牽制住你呀！不過，我早料到你沒那麼簡單對付，我還有最後一張對付你的好牌。」古正傑嘴角上揚，眼神飄向德古拉。

「就憑這隻爛蕃薯臭鳥蛋就要我橙的性命，會不會太兒戲了古正傑？」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說的不是伯爵，而是在你身後的那位大學生。」

「小一？」橙的背脊竄起一股涼意，從腳底直昇到頭頂。

小一此時站在落地窗前，肉體已不受自己的身心控制，兩眼被黑色的瞳孔占滿，如枯井般深遂無盡，手腳感到冰冷錐心，身上的毛髮在慢慢脫落，全身的毛細孔像被螞蟻鑽進去又鑽出來，微微地啃蝕，奇癢難止，表情逐漸猙獰，皮脂組織宛如要爆開一樣，灼燒著。

「啊…啊…」

當膝蓋撐不住從身體裡鑽出，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力量時，他趴倒在地上，口乾舌燥地在地上乾咳，雙手不停抓著喉嚨，猛扒。
那閃著刀鋒般的光芒，竟在小一指間襯著不搭調的利爪，很快地抓破了自己的皮膚，隱藏在那人皮之下的居然是毛茸的鐵黑色雜毛，及青筋爆裂的肌肉，終於，他捨棄了人類的身體，像是破繭而出的巨蛾，化身成五尺之高的狼人。

夜空裡，烏雲的邊緣如落葉般地焦黃失色，慘黃色的月光投射在狼人身上，月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