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六十二章

僧侶須賀的工作除了當靈師的助手和傳教外，偶爾還會兼差拍賣點驅魔物之類的，當然，這種事可是要偷偷來。這次的買家是住在南部的一位暴發戶，覺得最近生意不好，以為有冤魂糾纏不清，一舉向須賀買了許多的寶物，有些東西連橙都沒有見過的，藉著陪同橙南下調查的理由，須賀打算來一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也許，也可以說是『五鬼搬運法』。

南下的莒光號行駛在嘎吱作響的鐵道上，橙回到了台南市，這座城市是充滿著陽光與熱情，走在城市的一磚一瓦上，就連一位剛失戀的人都可以很快地恢復元氣，比起台北黯淡悲傷的感覺，他還是喜歡台南多一點。

鉛灰色的天空，幾隻悲鳴的雁子有氣無力的振動翅膀，窗外絮絮細雨如黑色血滴在天際瀰漫、延展，使得這座城市的上空更加矇矓，大樓大廈間似乎悄悄地低聲囈語著，有一股過於喧囂的沉默，在暗地裡緩緩流動，橙感覺到詭譎的氣味正從心底發酵。

火車靠站，橙下車，須賀下車，沉沉的提包就擱在腳邊。

「不太對勁。」橙感受到車站裡頭不再人聲鼎沸，旅客們都緊閉著嘴唇，腳上好像綁上鉛塊，拖著靈魂走路一般，一座精神萎靡的城市。

「哇！你們台南人還真是安靜呀！不過，實在有點冷淡就是…。」

須賀話還沒說完，腳下的行李已經不翼而飛，他回過神，看到一位戴著魚夫帽的小孩，遮著面孔，提著他的行李，腳步快速向出口移動著。

「哦！橙，你們台南市的人也有蠻熱情的嘛！還會幫我提行李。」

「靠夭！那是小偷啦！快追！」

小孩腳步加緊，後腳尖咬著前腳跟，在人海裡穿梭游移，須賀的提包被他拎在手上，這個小偷定是個慣竊，從他俐落的手法和搖擺不定的逃脫動線，就可以略知一二，橙像個猛禽一般，銳利的眼神緊緊咬住竄逃中的小偷，緊追在後，須賀滿頭大汗地擠開成群的旅客，也跟在後頭。

追出了車站，橙及須賀拐進一個巷口，已經不見小偷的蹤影，他就像大衛魔術一樣，憑空消失了。

「台南市的名產該不會是出忍者吧？」須賀還在打哈哈。

「什麼忍者？那是隻妖怪。」

「妖怪？！」

「放心，只是一般的小鬼，從牠的味道聞起來，我猜是地縛靈之類的，你的包包裡頭有什麼？」

「牠敢開就爽死牠！」

在眼前的閃黃燈下，一位大腹便便的女人，貴婦般地撐著陽傘，無視他們的存在，從他們眼前安靜晃過，須賀的直覺從來沒有準過，就這一次，有一道靈光忽然間打在他頭上似，一眼就看出地縛靈正附身在那位女人身上，藉由遁逃。

「啊喳！」一記手刀，須賀從女人的後頸擊暈，手腳乾淨俐落。

「你打她幹嘛？」

「她被惡鬼附身，我這是在幫她啊！」須賀邊說，一隻鹹豬手便往女人的跨下鑽進去。「讓我用我的真身去檢查她的肉身。」

「你要幹嘛？！」

「喔，我在檢查牠的性別，應該是個女的。」

「本來就是女的啊，我還知道她身懷六甲呢！」

「那我看看胎兒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不懂就不要在這裡瞎攪和了！」橙架著須賀離開路口，也算是幫那個女人逃離魔爪，一個沒有被附身，卻無緣無故挨了一記手刀的女子。

一個大提包被擱在離路口兩條街遠的地上，七零八落的工具從包包裡頭掉出來，散落一地，須賀一眼就認出包包的主人是自己。

「哎呀！怎麼會這樣翻呀翻的就翻到了那邊去了呢？」須賀回頭看看兩條街外被晾在一旁昏迷的女人。

「神經病。」

「看來那隻小鬼偷錯對象了，這些八卦鏡、聖水、風水輪、降魔杵…讓牠人間蒸發都綽綽有餘。」須賀低身收拾他從聖教裡頭偷渡出來拍賣的東西。

「牠，只是個斥候。」橙捏起一片巧克力吃著。

「斥候？」

「打探消息的先鋒部隊，看來，有人已經盯上我了。」

如鬼城一樣的台南市，死氣沉沉，充滿綿延無盡的憂懼，熱鬧喧嘩的街景有如過往塵封的記憶，被闔在厚厚的相本中，天空落下的雨絲像是淚水，腐蝕著人們的內心，台南市像是被批上壽衣瀕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