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五十七章

鳥開始叫的時候，就是離破曉還有一段距離，這處在幽幽山谷裡的一處絕境，完全阻隔了外界的紛擾，以一種獨立的個體在生存著。世界上，所有生物都需要互取所需，因而有獵殺者，與被殺者，然後形成食物鏈，然而生物裡頭以人類最為骯髒無恥，除了生存外，人類也為了各自利益，而破壞整體的生態系統，以自己為宇宙的核心這種思想，不斷地蠶食鯨吞其它種類的生物，即使伽利略、哥白尼這些天文家早已經證明了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但，人類還是站在以自我為中心的立場，鄙視其它的生物，剝奪他種或他人的生命，這是數千年來人類的垢病。

這座神社歷經百年，沒有沾過世俗一絲骯髒的氣味，直到古正傑來為止，他將人類所有貪婪的污點，盡撒在這座純淨高雅的神社道場之中，利用了百鬼來對付他的絆腳石，而如今，這顆絆腳石，平劍指，已經是一個失明的半殘人士，對古正傑來說，再也沒有半點威脅。

道場旁，擺了數十顆幾個大漢也難以動它分毫的巨石，新鮮的苔蘚，和很嫩的蠑螈還攀附在上面，帶點鹹味及潮溼的大石頭，這是牧童方才從山間水澗中取來的。

「將它擊碎。」平劍指揚揚手，指使橙站到大石面前。

「喔！」橙應完聲，隨即從腰端取出一瓶硝化甘油，往大石扔去，巨石被噴灑而出的黃色液體覆蓋上，頓時崩塌成碎石堆。

誰曉得他身上怎麼會藏有危險物品，不過依他每次化學都滿分的程度看來，就算他身上藏有原子彈，似乎也不足為奇。

「這就是你的本事啊？還是跟我學功夫吧！」平劍指嘆口氣。

她想不到新任的靈師連絲毫武功都沒有，靠著身上幾樣玩具居然可以活到現在，也算前所未見了。

平劍指是歷年來最重視殺妖品質的獵魔師了，以完美高超的華麗手法，藝術性的驅魔手段，使每一次的驅魔過程都像是在看一部奧斯卡紀錄片一樣，令人回味無窮，這是她個人的原則，因此創造了令妖魔界聞風喪膽的『劍指』。

「橙，因為你身上具備的是妖力，我無法傳授給你『天使領域』，不過，讓你學學『劍指』還可以。」

「怎麼弄？」橙漫不經心吃起巧克力，隨便挑了顆大石，坐上去，隨性地划動小腿。

「劍指基本的物理原理是『貫穿剪力』，當施力面積太小，而受力面積過大，它的張力無法負荷施力點給予的壓迫，就會使本身被貫穿撕裂，嗯……像這樣。」

平劍指順手畫過橙坐的石頭，一道寒光碧色的銀線蕩過，大石立刻破碎崩裂，橙摔得四腳朝天。

「幹！」

「蠢才，我在上課，給我認真點，現在跟著我做一次。」

橙裝模作樣的配合平劍指蹲馬步。

「首先，氣沉丹田。」

「慢著，什麼叫氣沉丹田？」須賀在一旁納涼。

「就是想像有一沱屎蘊釀在肛門，但卻便秘了，使盡全力要把它拉出來的感覺。」

「哇靠！這樣練法豈不是拉得一褲子大便！」須賀越納越涼。

只有一盞茶的時間，須賀被平劍指埋在地下，露出半顆死人頭，環境清幽多了。

橙的理解力很高，天還沒亮，就掌握了招式要領，劈開了剩下的大石頭，只是偶爾還是劈得不好，力點總會落在須賀的附近，反正他也不是很在意。

破曉的第一道陽光如一把利箭射進了峽谷裡，把這片樂土裡的生命喚醒，慢慢復甦，滿山滿谷的山毛櫸釋放出強烈的芬多精，落地的黃香李果核沁人心脾，清新的露水、濃稠的霧氣、檜木搭建的神社，幾乎連自己的毛細孔都張開，散發出只有記憶中才聞得到的香味，而那種味道是被封在味道的城堡之中，偶爾想起，那一輩子聞過最好的味道，橙感覺自己像塊沾溼了香精的布料，在被香水師細膩地萃取著，如酒精麻醉一般，微醺又美好的味道。

「臭和尚！」橙忽然喚醒了一旁也在享受這種氣氛的另一個傢伙。

「幹嘛？」

「如果有一天，聖教下令要你把我給宰了，你會照做嗎？」

「那如果有一天，你要把我給宰了呢？」須賀反問。

「我會宰了你。」

「喔，你耶表情就變態耶。」

於是兩人繼續沉醉在初曉的氛圍裡，小心翼翼地呼吸著，最後一股作氣狼吞虎嚥，讓充滿著精神力的味道像浪潮一樣瘋狂湧進來，飽滿自己的心神，那前所未有高潮般的感受。

牧童，正吹奏著碧海潮生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