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六十章

窗外小步舞曲的琴聲停了下來，這個月來我不斷地聽著鋼琴聲，從生疏的技巧日漸愈益，到如今行雲流水般流暢的琴聲，我似乎也跟著他不斷的進步，寫到這裡，故事也終於隨著曲子畫上了休止符，冷冽的冬天讓我情不自禁吐了一口氣，看著白霧散去，我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到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

一樣是寒冷的季節，我的頭上彷彿結上一層厚厚的雪霜，天氣冷到讓我不禁懷疑，台南怎麼不會下雪，我圍著一條藍色的圍巾，是零織給我的耶誕節禮物，上個星期我跟她約了今天要去看電影，順便到公園去，還要去看黃金海岸，在零的家門口，我滿懷期望地等著她。

零打開了家門，探出一顆頭，從門縫裡看著她一身居家的打扮，天呀！她該不會忘了今天要出門玩了吧？

「妳怎麼還穿這樣，不是要出去玩？外面很冷說，多穿一點吧！」
「請問，我認識你嗎？」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愣在門口丟給我一個問題。
「又在演戲！好好好，妳都忘了我了，可以了吧？先讓我進去吧！外面好冷！」
「等一下，你到底是誰呀？如果不是我家人不能隨便讓你進來的。」
僵持在門口的我們，反而引起了鄰居的張望，零家小妹這時從外面買了早餐回家，跟我點了一下頭，回頭跟零說：「姐姐，他是我朋友，讓他進去吧。」

我坐在客廳裡，零坐在我旁邊吃著早餐，興緻勃勃地看著我：「好奇怪，我家人通常不讓陌生人進到家裡的，你一定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零家小妹看著我，似有若無地搖了一下頭，便走進房間裡。這天，果然還是到來了，零對我的印象，從深刻轉向淡忘，直到目前的完全喪失，本來開心奕奕要變出來的電影票，我緩緩地放進了口袋。

「我就覺得好像認識你，原來是我妹妹的朋友。」她塞了一口漢堡在嘴裡。
「其實，我不只是妳妹妹的朋友。」
「難道你是我們家親戚嗎？」她轉身看著桌上擺的相框，「好奇怪，可是也沒有你的照片啊！」

我把她手上的漢堡放在餐盒裡，用力地環抱住她。

「喂，你幹什麼啊，你放手！放手啦！」不久，她停下了張牙舞爪的雙手，「你…你…好，好奇怪，我為什麼有種很難過的感覺？」

然後我感覺到她的淚水滴落在我的肩膀上，濕了衣裳。

「為什麼我的眼淚止…止不住？這個好熟悉的擁抱，為什麼？」她緊緊地依偎到我身上。「我永遠都忘不了這種感覺，可是，為什麼我記不起你，為什麼我想不起來，你的臉孔為什麼會這麼模糊，我應該要記得你的啊！」

她捧著我也哭花的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我曾經存在在她生命裡的過去。
「妳只要記得擁抱的感覺就可以了。」我將她摟在懷裡，好久、好久。

＊＊＊＊

這天，我坐在漆黑的電影院，旁邊空下一個位置，直到電影結束都不會有人占據的位置，然後我將票根留在口袋裡。下午，我提了一桶水和抹布，來到公園裡將我當初畫的情人傘擦掉，抹掉了我的名字，也塗掉了零的名字。傍晚，我坐在海灘上，也許是太陽照射一個下午的關係，海岸上的沙子好溫暖，閃閃發亮的黃金海，映在我氾濫成災的眼眶裡，呆呆地望著太陽沉下，潮汐正在退潮，海浪鋪蓋住岸邊的沙，捲走了貝殼，很快的，下一波海水又蓋了過去，淹沒了前浪流下的痕跡，也許有一天，零會在那個海岸上撿著貝殼，玩著海水，等著退潮後，我們就一起牽著手，到海底撿寶藏。

零，那一天，終究會來的，我會重新追妳，讓妳每天都開心的笑著，我們一起坐在電影院吃爆米花，一起在公園裡散步，坐在椅子上喝木瓜牛奶，在海邊抱著妳等著日落。

在下一個轉角口，我依然愛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