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五十七章

「妳在寫日記呀？」我帶來了一束百合，將它們放進花瓶裡。
幾個月過去了，零頭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但腦袋裡的東西，卻依舊冷酷地不斷侵蝕著零的記憶，就像一台中了病毒的電腦，沒有解救它的解毒程式，只能任由病毒肆虐著記憶體，吃著，破壞著，你卻束手無策。

「嗯，我怕…現在不寫下心裡的東西，明天，可能就會忘掉了，不是嗎？」
「呵，是嗎？那就趕快寫，人上了年紀是很健忘的。」
「討厭鬼，刺你。」零拿起筆尖刺進我的手臂，我的心，也如同被尖銳的圓錐扎入一般。

她稀稀疏疏地在紙上寫著，「好奇怪哦，我以前好像也曾經很喜歡寫東西呢。」
「是啊！妳以前好喜歡寫小說呢，還說要出書哦！真是大言不慚！」
「呵，真的啊？」
我從她媽媽放在這裡的袋子裡，翻出了她曾經給我看的小說，她仔細地一字字的閱讀著，有時還會心一笑，翻到了第十章，手便停了下來。
「這些是我寫的？我還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呢，原來我這麼厲害！」
「妳真的很厲害，妳的文學造詣很強哦，不過再怎麼強也強不過妳的好食能力。」
「想死啊你！」她又啟動筆尖攻擊，這次被我閃過。「那…最後小說的結局是什麼呢？」
「妳說，妳想不到，要等想到了再來寫，怎樣？現在的妳想到了嗎？」
「再讓閃電劈一次不就好了嗎？」

再讓閃電劈一次、再讓閃電劈一次、再讓閃電劈一次…，我的記憶正開回那天的下午。

「好棒哦，那這怎麼只寫一半，剩下的呢？」
「等我想到辦法把他們換回來再寫。」
「再讓閃電劈一次不就行了？」
「你以為被劈不用錢呀，又不是劈腿！」

回憶對零來說已經成了一種可怕的攻擊，對我來說，卻是一項再珍貴不過的東西，想起那天下午，不是還在喝著咖啡，討論小說的劇情？很奇怪吧！現在卻沒有辦法和她聊起那天下午的事情了，只能看她讀著對她而言，一個完全陌生的小說劇情。

「我之前說要讓男女主角被閃電劈，而妳卻說，被劈不用錢啊之類的話。」
「哈哈，我真的這麼說過嗎？好好笑哦！」
笑聲停下後，她，又流下了眼淚。
「我已經完全忘了好多好多關於我們之間的回憶。」
她從那個袋子裡拿出了五顏六色的彩紙，那些是每次我們去看電影後，她堅持要留下的票根。
「剩下的東西，已經沒有回憶了，對我來說，它們就像是一點紀念價值也沒有的垃圾，我的過去，到底…都去哪裡了？」她緊緊揉著手裡一張張的票根。

我一貫地在她哭泣時，將她摟在懷中，然後安慰著零。

「零，人不是活在過去的。妳只要努力地做著現在能力所及的事就可以了，我們都要學著活在當下，只是一昧地回味著過去，只會徒增傷心和懊惱。」
我將筆遞給零：「來！把妳現在的心情寫下來，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失去了和我相處的每一刻，看著日記，我們可以一起回憶，我永遠都會在妳身邊的，妳不會孤單一個人，妳的記憶就由我來替妳保管，妳忘了，我就告訴妳，我的記憶力強，可以記住兩倍的容量，所以，妳只要負責努力地向前走就可以了。」

窗戶外的雨仍舊拍打著窗戶，我抱著零，替她擦拭掉眼淚，自己卻哭了。

我可以幫妳記住所有的回憶，妳只要記住我就可以了，但當有一天，妳將我忘掉了，我又該何去何從，或許，比起零，我更加地懦弱又害怕，一點也不堅強，卻總是要她堅強，我太任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