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四十七章

黑暗的密閉空間裡，讓人有如跌如萬丈深淵，伸手不見五指，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身旁有一堆自己的伙伴，房間之中安靜得彷彿連筋骨稍稍活絡一下也能聽得見，當燈光切開的同時，因為沒辦法立即適應光線，瞳孔會迅速收縮以降低對眼球的刺激，加上隊長皺緊眉頭成V字形，瞇著眼睛，從頭上卸下耳機，轉轉脖子，喘息一口氣，其它警員也都重覆同樣的動作，要維持這樣的姿勢，全神貫注的傾聽談話的內容是很勞心勞力的。

這個房間是監聽室，可以監控全國的市區電話，阿豪攔截到由台南市一處公共電話所發出無顯示號碼，打通到另一座公共電話，其實台灣每一座公共電話都會有一個號碼顯示，這樣詭異的線索立即就引起加上的注意，他掛上耳機，一邊竊聽，也一邊在紙上潦草的寫下幾個重點字。

「橙、潘朵拉、百鬼、諾亞方舟、平劍指、天使領域……」

紙上用簽字筆所寫下的線索讓加上有些震撼，這兩個高中生的對話內容居然跟他在木離墳場平婆婆那裡所聽到的大同小異，一股寒顫讓他的心好像從高空拋下似，驚愕許久。

「隊長！隊長！請問我們現在怎麼做？」加上的學妹，瑩，在他眼簾前晃晃手。

加上大夢初醒，「瑩，剛剛有聽到一聲慘叫，應該是從話筒裡傳出的，受害者就在那附近，找出發話地點，通知台南市最鄰近的分局前往查看，阿豪，你到木離墳場一趟找那個平婆婆，把彈藥帶齊，有必要可以開槍自衛。」

「隊長你呢？」

「我要下台南去會會這兩個殺人兇手。」

加上隊長披上一件及跟的連身長袍，灰色羊毛的布料，繫上腰帶，身上只佩戴警章和佩槍，藏在長袍裡面，向阿豪借了私人的MAZDA3漏夜南下，因為警車太過顯眼，容易打草驚蛇，但身形略高的加上，在車子裡頭顯得有些窘困，必須要將椅背拉到最後方，稍稍駝背才能控制好方向盤。橫越高速公路後，四個小時便抵達台南市，他靠著先天的第六感，很快地便來到了命案現場，瑩甚至還沒打電話通知他案發地點。

但，還是慢了一步，那個叫橙的少年老早就遠走高飛了，更別提另一個與他對話的高中生了。

古正傑，橙，加上，三個人的緊密關係就如同動物界裡的食物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不過誰當這隻蟬，而誰當黃雀罷了！

加上深知以橙這樣一個不服輸的個性，絕對會接受對方的挑戰，那對話裡的『三隻妖獸』代表什麼涵意呢？對方雇用的三個殺手？還是會連續犯下三起殺人案件？當然，也有可能，就是字面上的意義，有他媽的三隻妖獸這種鬼話。

在看過屍體後，加上隊長篤定世界上沒鬼的這種刻板印象已經被漸漸動搖了，他用手帕摀住鼻子，掀開鋪在屍體上的白布，那是一具由頭底到鼠蹊部被不齊地剖開兩半的屍骸，以人類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做得到，現場驗屍官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加上支開警員，獨自一人仔細地擷取屍體上每條線索，像隻獵狗一般，近乎是貼身地靠在這具肉塊上，他張大鼻孔，睜大眼睛，從屍首的腳底、膝蓋、陰部、腹部、胸膛、下巴、到頭頂，反覆同樣的動作，具細彌遺的收集味道，將每一吋肌膚刻在腦海裡，加上發現她生前應該也稱得上是個纖巧細緻的美人胚子，扣掉那些淋漓的血液和肉汁，她的皮膚還算不錯，但這也不構成姦殺的要素，這位死者沒有被性侵的痕跡，手臂上還掛著名牌皮包，現金都在，這只是單純的瘋狂殺人，沒有預警，也沒有徵兆，是突發性的衝動行為所致。

接著加上總算在這具凋零的屍體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屍體是不齊的裂開兩半，看起來就像是以某種巨大的力氣撕開一樣，就像撕開麵包，比用刀子切開還顯得粗糙點，撕裂的起頭是嘴巴，她是被活生生扣住嘴巴，由兩個不同方向反向撕裂的，口腔的黏膜裡有些銀灰色的雜毛，加上帶上塑膠手套取了些，放進塑膠袋裡讓化驗科帶回去化驗。
然後閉目沉思，將最基本的味道從成束裡頭一一抽離出來，再拆開，再抽出，有體味、掖下的汗味、香水味、簽字筆裡的油墨味、洗髮精的味道、花織銀絲零頭布的味道、晚餐的殘味、踩過石灰黏土的味道……及一種畜牲的味道，曾在木柵動物園似曾相識。

是狼，野狼的汗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