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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天氣無聲無息地隨著楓葉的轉紅而悄悄轉涼,棉被一條加上一條地披在我們身上,大棉襖的出動代表著寒冽的冬天終於到來。

這天清晨時分,窗戶外鋪上一曾厚厚的水氣,我們三兄弟各自捲在昨晚從內務櫃拖出來的大棉襖裡溫存著,就這樣冬眠到春天,其實也很不錯,但擾人清夢的殘酷現實卻永遠是在幸福的時後襲捲而來。

「咚!咚!咚!」踩著輕盈而不拖泥帶水的腳步聲,登上樓梯的是身負重任的可人。

過了一個秋季,她已經跟我們家混得很熟識,房子內的擺設她更是摸得一清二楚,即使無法看得見也能隨心所欲的拿到任何她想拿到的東西,包括現在在她手上緊握的那支掃把。

「你們不要再睡了啦!難道你們除了蓋棉被就沒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嗎?」

老爸聞聲鑽出半顆頭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妳…說的對。」然後他從棉被裡探出左手在床邊搜尋一下,「多加一條毯子是蠻重要的。」接著,他把毯子瞬間抽進棉被裡,掃把也跟著飛了過來。

「中!」

有時,我在想,可人也許是天賦異秉,可以聽聲辨位的絕世武林高手,只是平常含蓄地隱藏身份,就像在報社上班的克拉克,只有在必要時才會化身為勇猛的超人。

「有沒有搞錯啊?他們都不丟就丟我,妳是不是妒嫉我長得帥呀?」

「大媽說,今天要趁早去挖冬筍回來煮,不然晚餐就只剩蕃薯籤飯嚕。」

她口中的大媽就是我奶奶,現在的奶奶已經將她識如己出,疼她疼得要命,光是奶奶手中那把可以上斬昏君下斬讒臣的尚方掃把肯交付到可人手中,就由此可以得知可人在奶奶心目中,凌躍在我們的崇高地位。

妖道聽到蕃薯籤飯立刻起身鑽出棉被,開始穿衣服,套褲子,披外套,回身看看我們,脫外套,脫褲子,脫衣服,鑽回棉被。

「你在幹嘛啊?!」

「我覺得棉被比冬筍要重要多了。」妖道執意賴在棉被裡頭和我們共存亡。

「你們三個全部給我起床---!現在就給我出門去,斜眉歪眼一個個鬼哭狼嚎什麼?!」奶奶暴走了,我們嚇得衝下床,褲子穿著一半就背起筐,拿起鋤頭連滾帶爬奔出家門。

******

「咦,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離小苗家很近呀?」採完竹筍後,妖道駐足在馬路上。

「她家明明就在另外一邊。」阿光手指著遙遙無及的東方。

「你閉嘴。」

「妖道啊,我忽然覺得今天會有一些我們從來沒有發生過,極度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還是回家的好。」拍拍他的肩膀,我實在不想從西方繞到東方。

「你當然這麼說嚕!你現在有可人了,可以不用管我啦。」

只准妖道思春,不許弟弟回家的他,當然不會理會我和阿光的苦口婆心,硬是一路踹著我們來到小苗家,妖道一如往常在小苗家的門口,做長時間的監視,只要看到小苗從窗口晃過,他便開始瞪大著雙眼手舞足蹈的地興奮莫名,我和阿光則無趣地在四周灌蟋蟀,幾個月下來,這附近的蟋蟀早已不堪其擾,插上吉屋出售的標語,紛紛搬家了吧我想,因為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斬獲了。
















第二十二章

「喂!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像一個死偷窺狂嗎?」

「兄弟,如果你一定要叫偷窺狂,你可不可以不要加一個「死」字在前面呀?」

忽然間屋頂上閃過了一道黑影,熟練地從瓦楞上翻轉而下,隱隱約約,見到那道黑影身後正背著一個即將爆開的亡命天涯大布袋,我想應該就不是聖誕老公公。

「來人呀---!有賊呀---!」屋裡的主人似乎驚覺,推開了大門,雙手拱成喇叭狀,激憤地左呼右喚著。

「哇!是張秀苗呀---!」老爸激動地像媽祖繞境時,恨不得一次撲上去的瘋狂信眾。

「嚴格的說我的確是個賊,不過不是壞賊,妳可以把我當作一個偷心的賊!」那道黑影,終於停了下來,漸漸清晰,不慌不忙地回頭向小苗鞠了個躬,還不忘來個燦爛的微笑。

「是廖添丁耶。」

「哈哈哈,阿光,你有毛病呀,哪來那麼多劫富濟貧的廖添丁啊!」我瘋狂地推了一推阿光,兩人完全就像是個置身事外的的路人甲乙。

「小姐,我就是廖添丁,請多指教…」最近的賊還真有禮貌,臨走前還不忘來個自我介紹。

省省吧,別以為染了白頭髮,穿上古裝,就真有兩下子了。

「小偷,別跑!!!」妖道一個箭步追了上去,留下了驚魂未定的小苗,還有看熱鬧的阿良和阿光。

「人都跑了,現在才去追,追不出什麼花樣的。」我攤攤手。

沒過多久,妖道將小偷的大布袋全數奪了回來,真是不簡單,難怪每次他追著我打的時後,我都被打得跟豬頭一樣。

「你好厲害哦,進道。」

妖道接收到小苗傳遞過來的讚美,明明樂不思蜀小鹿亂撞,卻依然故作鎮定,一副處世泰然地將東西退還給小苗。

「嗯,這是皮夾、打火機、項鍊…哇!好大的胸罩…。」他義無反顧地雙手攤開了那件女性貼身衣物,映照在日初下,顯得格外搶眼。

「啊---!你很討厭耶!」小苗以霹靂雷電快得無影手將貼身衣物奪回,跑回家裡。

「是過份了點,不過幹的好。」我們如獲至寶地拍拍他下垂的雙肩。

妖道又從那個布袋裡取出一些衣物:「我從他身上扒下來的。」一件唐裝、添丁帽、花內褲。

做人不要太趕盡殺絕,放條生路給他吧。

「咦,小朋友,你們又來找秀苗玩呀?」外婆恰巧買菜回來。「咦,這頂…這頂是失傳已久的廖添丁之帽呀…!!!」她丟下了菜籃,拿起帽子細心賞味起來。

「咦…伯母喜歡就送給妳好了。」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真的嗎?好意外!好開心啊!」廖添娘愛不釋手,眼光又瞥見了那件唐裝。

「伯母真有眼光,這件可是廖添丁當初行俠仗義穿身過的行頭呀!」妖道急忙猛獻殷勤,又送給了廖添娘。

「乖小孩,所以我一直說你呢最精明能幹,風聲水起,西裝革履,你看你帥的!」廖添娘幾乎和妖道開始把酒言歡了。

「別這麼說啊,這些都是您應得的。您以後穿著這套制服行走江湖,武林中人都要給您三分面子。」

「那這件花內褲是…??」

「哦!這件是廖添丁的龍內褲,輾轉落到我的手中,特地獻來給伯母的。」明明就是剛剛從別人的身上脫下來的,什麼時後變成廖添丁的了。

接過了噁心至極的內褲,外婆開始鑑賞:「聞一聞,精神百倍。抖一抖,活躍筋骨。舔一舔,不會到處亂擺。」

啊…別舔呀…。

******

經過了人滿為患的大和行,妖道仍舊春風滿面地踩著陽光步伐,我和阿光倒是對妖道的唬爛嘆為觀止。

「你也太爛了吧,這樣騙小苗的媽媽。」

「有什麼關係,剛剛我們聊得很好,她也聽得很高興嘛!」攏絡到了岳母大人,對將來兩人的未來可是指日可待,這點妖道倒是蠻有見解的。

「對了,你剛剛幹嘛叫小偷站住,難道你以為叫他站住,他就真的會站住了嗎?」

「沒辦法呀,因為我跑,他也跑,我怕如果我不叫,人家也會把我當小偷啊!」




















第二十三章

門柱上掛著的那塊『煙酒公賣局』圓形牌子,隨著風吹輕輕地前後搖晃著,這個時代的人喜歡稱這裡做『柑仔店』,雖然它沒有在賣柑仔。

雜貨店裡,我坐在小板凳上,努力地用柴刀削著竹子,陀螺魔爺爺穿著一件泛黃的內衣,捲到膝蓋的卡奇色工作褲,賣力地摳著腳,然後又拿起來聞一下,我說那很髒,他說,那很有男人味,我想,我們的代溝實在太深了。

「乖徒,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不能一輩子老靠打陀螺為生吧?」他正細細品嘗著他指間殘餘的腳氣。

「不然咧?」

「我教你打彈珠、打紙牌怎麼樣?」

說真的,我不覺得學這些東西,跟學打陀螺有什麼分別,難道我將來要做個靠童玩比賽賺錢的獎金獵人嗎?

低著頭,我繼續削著竹子。

「這枝是要做什麼用的?」他用他摳過腳的那隻手一把奪取了我的半成品。

「導盲杖。給可人妹妹用的。」我打掉了他的髒手,這枝可是我嘔心瀝血,注入了無數的愛,所完成的愛之杖,怎麼可以有穢物在上面游走呢!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有一支棒棒在手中。」

「你好色,師父。」

陀螺魔的吟詩,怎麼感覺我要送一支按摩棒給可人妹妹一樣,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一種人,我是高貴、大方、脫俗的那一類人。

「你不是要做丐幫打狗棒,什麼色不色?!」

「看來,我不該來。」

於是,我們又各自陷回摳腳及削竹那種自給自足各取所需的環境。

喜歡上可人有兩點好處,第一,就是可以在校園裡名正言順地牽著她的手上下課,然後向老師報告說:這也沒什麼,除暴安良是我們作市民的責任,行善積德呢是我本人的興趣,所以扶老太太過馬路我每個星期都做一次,如果是碰到國定假日的話,我還做兩、三次呢!

第二呢,就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欣賞著她開心時牽起的一抹微笑,也不會被她感到奇怪的說:「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瞧?」

因為面對這種問題時,我通常都只會傻傻的抽動著尷尬時牽強的微笑。

下課後,當學校的同學都成群結伴回家後,我才會走到她的教室,敲敲黑板三聲,跟她說,我來帶她回家了,通常她也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位子上,我想,她始終深信著每天的下課聲響後,一定會有個小男孩,帶來叩叩黑板的暗號,讓她可以安心地眉開眼笑,很幸運地,我是那個小男孩。

樓梯間,我把導盲杖遞給她,我想她必須學會靠自己走路,而且依她丟掃把的準頭,說不定有機會成為盲劍客般的一代劍客。

沒有太多的語言,放下書包,她右手緊張地杵著拐杖,左手則很巧合地在我的右手心裡,我們同步緩緩地在教室走廊上練習,

「慢慢來,別緊張呀。」

其實,我比她還要緊張,我們的距離近到只要我一個不小心的漂亮跌倒,就可以將她收到懷裡,多麼的剛剛好,不過趁人之危,向來不是我這種正人君子俠義之師所會做出的卑劣行逕,話說回來,如果不小心摔倒的話,該有多好。

傻傻地望著她,我居然看得出神,忘了繼續前進,然後她踩到了我的腳,準備來個漂亮的一摔,謝謝上帝賜給我小小的幸福。

「啊---!」

事情總是來的太快,計畫卻永遠趕不上變化,當我打算伸出那一雙強而有力的肩膀時,嬌喘一聲,我…...居然把可人給撂倒了。

她輕輕地,就像個充滿填充物的絨毛娃娃,自在地在空中翱翔了一陣子,然後呱呱落地,十足地金臂勾完整版,我玩完了。

「哇---!可人,對不起!妳有沒有怎麼樣?!」

我朝她落地的方向慌張跑去,人家說,上帝為你關上一道門,一定會替你打開一扇窗,奔跑過去的我,一不小心,左腳拌到右腳,將欲撐起身軀的可人直接壓制在地,帥呆了,簡直物超所值,痛了點也值得。老媽,感謝妳將糊塗的個性遺傳給我。

努力撐起身驅,我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來看這個畫面,似乎似曾相識,我想起來了,八點檔的連續劇裡,壞蛋打算強暴良家婦女時,就是現在這種姿勢。

「嗯!好兄弟,居然比我還快,你真行。」

妖道環抱雙手於胸口,上下打量著我們,大佑事不關己啃著地瓜,阿源一副等著看好戲,小苗眉間深鎖,阿光正埋頭做著筆記。

你做什麼筆記呀?!

上帝,惡狠狠地幫我甩上了窗子。



















第二十四章

這樣的畫面,我想是跳到黃河洗不清,此恨綿綿無盡期了,連續性如四格漫畫的巧合要不叫人斷章取義也很難,啞巴吃黃蓮原來是這麼令人有苦難言,現在這種漫天誤會除非是上帝搭救,耶穌下凡,不然是救不了我了。

「事實上…。」我欲振乏力,只希望降龍羅漢現身,下凡普渡眾生。

「我知道了!」阿光如恍然大悟一般雙手擊掌,「你本來在教可人妹妹學著自我走路結果一不小心她踩了你的腳倒在你胸口又被你不注意推倒你本來想去牽她起身剛好又自己跌倒所以兩人才纏在一起恰巧大伙經過看到這一幕是吧…?!」

阿光,一位冷靜沉穩,足智多謀的男人,多謝耶穌。

「哎…事情就是這樣啦。」我微微點頭,表示同意阿光的說法。

「…想說這種謊話騙我們呀,我們精得跟猴一樣啊。」阿光話還沒講完。

阿光,你說什麼啊?阿光!我問你說什麼啊?

他的分析不僅沒有雪中送炭,簡直是落井下石。

「當著你們的面已經跟你們說得很清楚了,說你們根本不了解我,剛才的事情誠如阿光所說的呀,如有半句虛言,我就讓連環雷劈死為止。」我已經神經錯亂地對著那支導盲杖在胡亂發誓了。

可人,妳倒是講幾句話呀,別悶不吭聲的好像我真的跟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我拿著發誓用的導盲杖,轉頭用眼神飄了飄她,示意她勇敢的站出來冰釋誤會。

「雨良哥哥,剛剛有點痛,下次可以輕點嗎?」

啊啊,我是要妳出來解釋,不是要妳繼續火上添油呀…。

我感到背後傳來四雙冷眼以對的寒意,誤會就像一顆大雪球越滾越大,最後把我壓在透不過氣的雪堆裡,於是我選擇沉默、放棄、沉淪,因為現在我所說的一切,將來都會成為呈堂證供,還是低調點吧。

「小苗,妳幹嘛一直跟在我後面?」

送回了可人,我才發現小苗一直在我後面死纏爛打,說什麼都不肯回家,然後她怨尤地望著我….。

「牽我。」

啊?

「把我推倒。」

啊啊?

「壓我。」

啊啊啊?!

「為什麼你只牽她的,都不牽我的?」她嘟著嘴,醋意翻騰地顯露在八字眉上,然後向我撲了過來。

我腳尖一轉,縱身一閃,躲過了第一撲,卻料不到有第二撲。

「唉,小苗妳誤會了,其實我對妳就像對我自己老娘一樣地尊重。」我推開她緊錮在我脖子的雙臂,對她曉以大義,「其實真正喜歡妳的人,不是我,是妖道啊。」

「你胡說,他根本就不會喜歡我,你是為了避開我所以才想把我推給他,對不對?」

「老實說,有那麼一點。」我怎麼可能這樣講。

「小苗,妳怎麼會這麼想呢?」撥了撥她的頭髮,看來該是時後快刀斬亂麻,我倒抽一口氣,決定將妖道熱戀她的種種一口道盡…。

「你有沒有聽到這裡有怦怦聲?」她打斷了我的話,柔情似水的眼珠看著我,泛著淚光,然後迅速地抓起我的右手,直接放在她的胸口。

「哪來的怦怦聲?」我抽回右手,往後跳了一步。

「你聽,怦、怦,對不對?」

「是妳怦的,它沒怦啊!」

「我知道你聽不見我才怦給你聽的嘛,這就是怦然心動呀。」我快被這個娘們搞瘋了。

不知在何時,小苗的背後已經矗立了三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傢伙,有時,我覺得,他們三個就像是動畫福音戰士們裡的使徒,常常一波接著一波地出來擾亂世界和平,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你這小子,搞完一個又一個,你以為你在續攤啊?」三個使徒說。

又被妖道他們撞見,我積了滿肚子的怨氣一口傾吐而出。

「呼~~~。」又一個誤會。

後山的大松樹,正吹著冷冷的寒風,刮過臉上便覺得利刀掠過,也許是冬天的關係吧!在這個時節,是看不到螢火蟲的,夕陽正逐漸日落,我覺得今天渡日如年,一天,過得比來這個時代後的任何一刻都要漫長。

打破沉寂,驚動樹上小鳥振翅而飛的是阿源。

「你居然公眾調戲良家婦女,勾引大嫂,有什麼話好說?」

「如果我說是她調戲我,你們信不信?」

「不-信-。」不約而同地搖著頭,默契什麼時後這麼好了你們。

「碰!」妖道引以為豪的右勾拳往我臉上貼了上來,我覺得頭暈目眩,腳沒站穩往後直退摔在松樹上。

妖道吐了一口氣,娓娓道來:「阿良,在我的心目中,兄弟永遠比女人重要,如果你能讓她過得幸福,要我退出成全你們也無妨。」他直拍胸脯。

既然如此,你幹嘛還送我一拳??

「給我五分鐘。」

嘰哩咕嚕劈哩啪啦地比手畫腳後,我總算把誤會解釋得一乾二淨。冰釋前嫌,我和這群好哥兒們又是玩做一堆,很高興男人的友情總是能恢復得特別快,不像女孩子總把心裡話悶在心裡,以至心結越結越大,我們總能在拳腳相向之後再次和好如初,雖然大部份斗大的拳頭都是他送給我的。不過看來再不加把勁,我是很難把老爸和老媽湊成堆,如果再來幾次這種天上掉下來的誤會,還是多幾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要成事就更難了。































第二十五章

程咬金指的就是預料不到,出來毀壞好事的傢伙。

這天,妖道他們在走廊上激戰尫仔標,我揹著書包站在一旁觀戰,並不感興趣,說真的,我倒寧願趕緊想辦法回家打真三國無雙還是天堂2。

「喂,阿良,你他媽的不玩啊?」妖道轉頭問了問我。「你知道世上最厲害的紙牌是什麼嗎?」

「真青眼白龍?」我隨口應了一句遊戲王裡的超強卡司。

「蒸什麼白魚呀?!」妖道有聽沒懂,「是我手上這張必殺牌呀,你看…!」

他繼續秀給我看他所謂的必殺牌,啪的一聲,他用力一甩,所有的紙牌幾乎全飛出那個地上用粉筆畫的紅圈圈,大伙的表情也隨著紙牌的飛出而慘白,然後他眉開眼笑的搜刮著那些五顏六色出局的紙牌。

「發達嚕。」他喜上眉梢地邊收牌邊嚷著要請我們去打香腸。

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能來支香腸黑輪,再配上一碗熱呼呼的貢丸湯,不論是在二十一世紀還是現在這裡,都是一種簡單的幸福享受,於是我們幸福洋溢地點點頭。

香腸攤這頭,香腸伯因為肚子痛去了廁所,臨走前要我們幫忙顧著攤子,別讓其他人毀了他口中這塊男人與男人決鬥的聖地,於是妖道幫香腸伯代打,擊退不少前來挑戰的饕客,我們當然不客氣地大口肉大口湯地呼著幸福的熱氣。。

街尾,小苗正和一位高他半顆頭左右的帥氣型男孩並肩走在一塊,他右肩斜揹著印有『竹山高中』的白皮書包,戴副沉穩的黑框四方型眼鏡,男學生,斯斯文文的,頗有電影『破壞之王』中斷水流大師兄的風格。見到小苗正看著他,兩人有說有笑地迎面而來,妖道自然怒火中燒,你也知道,他的右手,當那五指分開的時後,什麼都不是,但當他們合而為一時,就會變成在你眼前一件很可怕的人間兇器。

「老板,兩支香腸,一碗魚湯。」男學生,高我們半顆頭,向我們比了二和一的手勢。

『一碗魚湯?那就是要妳餵我一口我餵妳一口囉?』

『兩支香腸?那就是要妳吃我的,我吃妳的交杯酒吃法嚕?』

妖道的眼角抽搐直瞪著男學生,像是想著上面的兩件事。

可見妒火就像是把放大鏡,放大了許多不可能的事情,其實,也有可能是小苗根本不渴,所以男學生只叫了自己的湯,至於香腸嘛,從頭到尾他們都沒說要互換吃啊?!

「你看我這樣一身不羈的打扮,哪裡像老板了?!」妖道惡狠狠的咬了一口香腸,就好像迫不及待要把那個男生痛宰一頓。

「進道是你呀?咦?!你們都在這裡呀?」小苗驚呼。

老媽,妳的反應可以再慢一點,我看當地球毀滅的時後,她才會在下一秒說:「咦?我怎麼會在外太空?」

我們趕緊拉妖道到一旁稀稀疏疏地商量著對策,似乎看穿妖道的心聲,阿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著,「放心!我們這裡幾十把傢伙保護著你,一不對勁就全扔過去!」他拾起了一塊紅磚。

阿光和大佑也點點頭,低下身撿起了磚頭,唯唯是諾。

「啊?那我不也完蛋了嗎?」妖道覺得主意不好,一把抓住我陪葬。

「一見面就打,會不會太暴力了點?」我不想死,只好苦心規勸。

「嗯,不可否認是暴力了點,不過總比暴露要來得好。」老爸,你在胡扯什麼?

於是我被妖道半推半就地跟著他去搶回我們的地盤和女人,半推半就的意思就是,一半用推打、一半用蹴擊。















第二十六章

「喂,小鬼,你哪條道上的?!」

小苗還來不及進行雙方的自我介紹,妖道就先點起引火線,夾帶著濃厚的火藥味。

「乖乖,原來是個小流氓來爭風吃醋。」他摘下眼鏡,輕挑地用眼鏡布擦拭著,眼睛則細細打量著我們兩個。

「你別血口噴人呀你,我們只是來惹事生非的,沒打算爭風吃醋!」

老爸,你不會用成語,就省省好嗎?我麻煩你省省好嗎?

「幹嘛,這條路是你家開的啊?少爺我偏要站在這裡。」這傢伙也屌起來了。

「哼,基本上,這裡分為兩派,一派是厭惡你,另一派呢,是非常厭惡你!」看他一副目中無人,我也不毫不留情。「我不殺你…你還是走吧!」

小苗鑽進雙方之間,「我來替你們介紹哦,他們是鹿谷國中二年甲班的黃進道和鄭雨良,那這位是竹山高中一年戊班的段正純,他是資優班的學生,還有他是…」。

「段-正-純-!納-命-來-!」

語未畢,雙方早就互看不順眼,醞釀已久,報出他們的名字後剛好讓他們雙方知道怎麼幫對方刻墓碑,順勢便扭打了起來,我一貫地拉開了小苗避免殃及無辜,也順道跳出雙方的激戰省得成了池魚之殃,倒是小苗一副欲言又止,想勸架的模樣。

「還有呀,我還沒說完啊?他…他是柔道三段。」

「啊?!現在才告訴我?」

揪住妖道的領口,一個滿分的過肩摔讓雙方位置互換,妖道悽慘落地,但輕輕一摔怎麼奈何得了他,妖道振作爬起,一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砸他的頭剛剛好的磚頭自空而下,替他摔傷的頭再補上一擊。

「好奇怪哦?我就覺得今天天氣怪怪的,原來是下磚頭啊?」我急忙跳出來,為這個現象下註解。

那個段正純不疑有他繼續搏戰,小苗就更不用說了,一直仰望著天空尋找會不會有下一顆的紅磚。

我轉頭過去向遠方的阿源他們打了個PASS,要他們看準了再丟,他們跟我比了個頂呱呱的手勢,這次應該就沒問題,然後,三顆紅磚再次劃破天空騰雲駕霧而來,我欣欣然回頭觀看戰場,妖道這次慘被下腰摔,當然,雙方位置又互換了回來。

「咚!咚!咚!」不偏不倚地落在妖道的頭上,他被自己人給做掉了。

「哇---!真的下磚頭耶,好神奇哦。」娘親狀況外的邊跳著邊鼓掌叫好。

我衝了過去扶起妖道,卻被他一把推開,他搖搖晃晃地使勁全身上下的意志力,獨自撐了起來,抹掉頭上無端端冒出冤枉的鮮血。

「再來!」他大吼一聲。

「還不趴下想加薪水呀!」段正純折折手骨,發出劈哩嘎啦的聲音,「硬撐是沒獎品的哦!」

「要辦後事的是你。」不服輸的妖道墊墊雙腳,跳了兩下,「從現在開始,你扁我一拳,我劈你一掌,到時候我會打得你流鼻血。」

「我會打死你!」

一切事情大而化之用拳頭來解決向來是妖道處理事情的方法,一種簡單又直接,毫不做作,不迂迴曲折拐彎抹角的方式,比起與我同齡的那些讀書人,為了考上第一學府而將身邊的同學都視為勁敵,每每想向他們借筆記,他們卻老說自己在打瞌睡沒抄到,然後反向我要筆記抄,沒事便不斷耍心機要大家去玩,不要念書,而自己卻躲在家中猛K書那些偽君子,我十分欣賞老爸這樣的真情漢子。

默默地,我站在一旁,為老爸暗自加油。

















第二十七章

一個極帶技巧性的掃腿,將老爸拌倒,一招飛虎撲羊眼看就要在老爸身上落下,我看情事不對,立刻上前將他推開,將老爸攙扶起來。

「放開我!再來!」老爸將我硬生生甩開,吐了一口嘴角的餘血,大聲叱吒。

我再次奔上前摟住了妖道,阿光他們也急忙從大後方跑上前來,替老爸吶喊助威,準備來個螞蟻啃大象。

「哦,姓段的你慘了你,我叫我大哥大來你就死定了,我大哥大武功蓋世,打個噴嚏也叫你七孔流血。」我哪來的大哥大啊我?

「叫出來看看。」他收起殺氣,拍拍身上的灰塵。

是的,妖道帶給他的只有少許沾染的塵埃,雙方的實力懸殊讓我不得不使出吹牛神功想逼著他知難而退,想不到他居然一點畏懼感都沒有,還要我召喚出來看看?阿光等人和我面面相覷,正想著去哪裡生個大哥大。

「我就是他大哥大。」可人的老爸,拾著一包藥草,從旁經過。

「老師。」段正純忽然堆起笑臉,立正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趕快回家唸書,別在這裡閒晃。」可人爹催促我們離開。

「好,今天我們就賣大哥大這個面子。阿良,我們走!」妖道臨走前不忘繼續瞎掰。

「走去哪?」

「回家查房契看這條路是不是我們家開的啊!」

各式各樣的中藥味飄散於中藥店面,可人妹妹幫著妖道包紮頭部,她是相當可靠的療傷型角色,比起那三個遠距離攻擊,老打自己人的伙伴,確實可靠多了。

「你沒事吧,進道哥哥?」

「沒事!別傻了,我練過功夫。」

可人爹則一邊開藥單一邊解釋段正純是他以前在台南當藥師時所帶的徒弟,想不到這傢伙不僅書讀得好,又會抓藥,武功又高強,很完美呀!從各方條件相較之下,我們應該是鬥不過這個程咬金。

「看來他傷得不輕,重物落下導致小腦破裂引發腦血管積壓,可能會引發內分泌失調、大小便失禁。」

「不會吧,治不治得好啊?」可人爹的危言聳聽令大伙冷汗直流。

「嗯…比傷風難治一點點。」才比傷風難治一點點,你唬扯一堆是怎樣?!「好了,藥方就在這裡,老鼠尾巴三條,神檯貓屎五顆,接著…」。

「不用喝,倒掉就行了是吧?」我直接打破可人爹這種無聊笑話。「你這個笑話,我早八百年前就聽過了,」

「我那麼有名呀?!哎呀,其實我也不是那麼浮誇的,你們知道我的…」。

我們合力擺了可人爹個冷眼,他暗叫無趣,只好噤聲認真開起藥單,然後遞給可人讓她到廚房煮湯,我們繼續圍一圈商量對策。

「看來對方是個相當棘手的人物。」妖道摸了摸額頭的傷痕。

阿光搖了搖頭,若有所思。

「喔?你的意思是他根本無法構成威脅嗎?阿恩…」大佑一口地瓜啃盡。

「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哥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妖道,阿光說得對呀。」口不擇言的阿源又搭腔。「你原諒我說話就是這麼直啊,你看看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十二分像妖怪,實不相瞞,我看閣下從頭到腳指頭,沒有一處不入畜牲的型格啊!」

原意是幫忙的阿源,還沒幫到忙就已經幫倒忙了。

「去死!」妖道一腳,毫無保留,十二分功力獵頭腳,沒有給阿源還手的機會!

他繼續啪啪啪的踩個不停,像把所有的怨氣洩在阿源頭上,「我踩這麼久,就算不痛也隨便應付兩聲嘛!!」

「啊啊~~~。」

真的這麼聽話?

「喂!妖道。」阿源鯉魚翻身站了起來,「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只是不想濫殺無辜。」

一擊飛踢,阿源像踩到了傳送點憑空消失,然後塞進了在對面,寫著『忠黨愛國』的紅磚牆壁上。

「虧你還有臉站在忠黨愛國四個字的前面!」妖道氣呼呼的坐下,「我最恨別人在我背後說我壞話。」

「我明明是在你面前說的呀?!」這次,他飛得更遠了。






















第二十八章

情敵事件尚未結束,但期初考卻不留情地悄悄而來,大考過後,老爸照常領了個零分紅單回家,這樣的結果一點也不意外,阿公也如往常地賞給老爸一個痛快,但令人意外的,阿光居然拿了張零分的數學考卷回家。

「怎麼會這樣子?」我們都不可思議地呆呆望著阿光。

「老師說我做弊,沒有演算高斯程式就算出答案了。」

「那你怎麼不演算呢?」

「我在腦海裡就演算完了,不需要寫在計算紙上。」他嘆口氣,將考卷揉成一堆,丟進垃圾桶。

阿公並沒有懲罰阿光,因為我們全家人都知道,阿光是個天才,就像愛迪生一樣,天才總是在一開始就被當做白癡。

「咳咳,其實我也是在腦海裡演算方程式,被老師說我作弊。」妖道故作冷靜,又開始屁了一堆,然後被阿公再追殺了一次,他從一開始就是白癡。

拍拍阿光的肩膀,我在他的身邊坐下,和他一起呆呆地望著一條總是賴在門口,賴著不走的小土狗。

「我就像那隻小土狗一樣,灰頭土臉的。」阿光悵然若失一般。

「阿光,你將來會是個令人刮目相看的博士,最重要的是別看輕自己。」我對他信誓旦旦。

「博士啊……我看過一陣子再說,先料理了老哥和大嫂的事先。」他振作精神,將失望難過全埋進心裡,和我走進屋子內。

大考後,挨了幾棍的阿源和大佑也一同來到我們家商量國家大事,直盯著垃圾桶裡的零分考卷,阿源和大佑不斷嘖嘖稱奇說道,如果他們是老師,肯定也會認定阿光是偷抄別人的考卷才會得滿分,妖道拾起那張揉成一堆的紙團,攤開考卷看著分數。

「我知道了阿光。」妖道用右拳擊著左掌。「你想告訴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你是故意把成績考爛要示範給我看的是吧?你想激起我讀書的鬥志沒錯吧?!謝謝你,我現在全身充滿力量了!」

「老實說,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妖道如醍醐灌頂得道成仙一般,哪聽得進阿光的話,「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明日種種譬如明日死,我要努力向上,當個上進的讀書人。」

很高興他終於知道奮發圖強,雖然言不及義,不知道在胡說八道什麼。

於是乎,我們綁上代表鬥志的白頭巾,組成了一隊不及格去死去死團,決定向紅字的考卷道別,以成績進步為目標,擊敗情敵段正純,除了團長妖道,還有兩個團員大佑及阿源,我和阿光則擔綱助教的角色,但是畢竟妖道這些武術家根本就不適合讀書人的角色,他們攤在桌上流口水的時間,遠遠超過埋頭在書堆中的時間。

「這題最後要約分才可以。」我指了一下等著被約分掉的分母和分子。

「什麼叫約分?」妖道摳鼻孔。

「就是兩個數字用最大公因數除到最小的數字。」

「什麼是除法?」

我想不到自己跨越了五零年代的時空,大老遠跑到這裡是為了要教自己的老爸加減乘除。

「這題排列組合一共有十乘九乘八然後一直乘到一種解法。」

另一邊,阿光滔滔不絕地口若懸河對著小黑板演算著,台下也不閒著,三個人倒成一片疊堆著狂打呼,課本除了當枕頭之外,居然還有棉被的功用,看來這個團要瓦解的時間,會比我們想像的再早來一點點。

「你們在幹嘛呀?」小苗忽然不預警地闖進我們家。

「哦,小苗呀,歡迎歡迎,隨便坐,我們在念書,待會就休息了。」

不知道在何時,妖道居然已經正襟危坐在書桌前振筆疾書,猛抄著黑板的筆記,還不忘停筆招呼了一下小苗,而大佑和阿源則不受影響繼續呼呼大睡,小苗牌的攻擊對他們來說,無效。

看準了妖道的弱點,每每讀書時間一到,我總會先約小苗到家裡來唸書,妖道的讀書時間明顯呈現了漲停板的走向,至於大佑和阿源,就隨他們自生自滅了,經過了三個月的含辛茹苦懸樑刺股,終於,期中考結束了。

我們站在公佈欄前,抬頭望著密密麻麻的人名,這裡公佈的是全校前一百名的成績,如果連這一百名都擠不進去,那就更別說小苗會對妖道有什麼刮目相看的好感了。我開始從後頭一一往上搜尋著黃進道的名字,隨著名字都沒有出現,越來越焦躁不安的我,決定先從開頭找,第三名,張秀苗的名字首先印入眼簾,然後是第二名,黃進光,居然打敗了阿光和小苗,第一名這匹黑馬一定不同凡響,我定神一看,不但不同凡響,簡直不可思議。

第一名---黃進道。























第二十九章

「好小子,但是別驕傲知道嗎?」陀螺魔爺爺撥亂了妖道的頭髮。

光宗耀祖揚眉吐氣的妖道拿著第一名的獎狀對著陽光不停地賞玩著,我們一伙人則在雜貨店前開了幾瓶彈珠汽水替他慶賀,這樣的結果連陀螺魔爺爺也嘖嘖稱奇,他說從小看到大,這天是唯一一次他不用再幫妖道藏考卷,過著茍且偷生的日子,於是汽水隨意拿餅乾任意嗑,吃死人不償命撐死人不意外的慶功宴就在夕陽西下的雜貨店前展開了。

「妖道呀,就算考到了全校第一名,你的樣子也不能囂張。」

「我沒有囂張。」

「你的聲音囂張。」

一不做二不休,我們決定明天就推著妖道拿著獎狀,直接殺到小苗家告白,運氣不錯的話,就乾脆直接提親,我們現在有錢有勢,是天下第一大幫派,手上的紙牌彈珠是全校最多的,又得到狀元頭銜,頂著這樣的光環小苗還不臣服在老爸的腳下。

(小朋友的想法總是比較天真無邪。)

「苗,唸書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的,我也是經過長年累月的苦讀,用血汗和血淚加上不屈不撓的精神,才能換得今日的成就。但,最重要的是,如果沒有妳在身邊時常呵護我,關心我,常常請我飲茶,我不會有今日的成就。因此,我最想一起分享此刻光榮的-就-是-妳!我愛妳苗…嘔…」

信還沒念完,負責朗誦的阿源已經吐了一地,大佑真不虧為創作型寫手,連這種濫爆的瓊瑤式寫法都能揮灑的淋漓盡致,不過這樣的告白實在不太適合老爸,他比較適合那種兇神惡煞走過去,然後給小苗一拳,告訴她:「我很欣賞妳,和我生小孩」這樣的方式。

陽光普照的校園,廣播器傳來了刺耳的嘰嘰聲,然後是敲敲麥克風,發出的逗逗聲,使學生們嘻笑打鬧的情形立刻靜止下來,貫注在司令台前的播音器上,老沉而平穩的外省口音透過廣播器傳遍了校園各個角落。

「二年甲班,二年甲班黃進道,立刻到訓導處來!」

折起了正在熟背的台詞,妖道將它收道口袋裡,拉著我一同到訓導處的門口,通常來到訓導處,八九不離十沒好事,特別對象是老爸,去訓導處當然是去聽訓話,難道是為了好玩啊?

「磅!」

震撼聲從擺著【訓導主任】牌子的木桌一直蔓延到一旁靠壁的教科書櫃,然後隨著牆壁間的共鳴傳到了門口,一路貫進了我們的耳膜,就像快撕裂一般,我的心不禁揪結了一下。

「老訓,你先別發火,你的鐵沙掌這麼厲害,我們已經好怕了。」妖道挖挖耳朵,一副無所謂,「麻煩請先把你的鐵沙掌收起來,有話慢慢說。」

「你少在那邊給我吊兒郎當,這次的考試是不是有作弊?!你有什麼話說?」

「作弊?」我們互望了一眼,「作弊是不好的,作弊是不對的,那沒什麼事我們先走了。」調頭我們正想拉開門把。

「磅!」

劇烈的拍桌聲再次響徹雲霄,我們的手不自覺地從門把上彈了回來,這一掌也蠻帥的,頗有將桌子擊碎的態式,還好少爺我幾十歲的人了,不怕你。

他推開了靠背的沙發椅,向我們緩緩走過來,那種透露著無窮饑渴的眼神,像是要強迫妖道說出我是作弊的,他才會放我們一馬似的。

「你…」代表權力象徵的食指指著妖道的眉間,「分明是先作弊後抄襲,賴不掉了吧!?」

「哇!他冤枉人的本事比你還高耶。」我低頭跟妖道咬耳朵。

為了證實自己的清白,妖道老神在在地直接就要求訓導主任當場重考一次試,結果當然是一樣的,我一點也不為他擔心,洋洋灑灑正確無誤的答案再次證明了他的第一名寶座,絕對不是虛有其表華而不實的。

「好工整啊!」連校長也忍不住讚嘆。

步出訓導處,妖道得意了起來:「想陰我?門都沒有。我看你還能拿出什麼法寶,你老爺的咧!我天不怕地不怕啦…只怕…」。

摸摸口袋,他忽然黏住步伐,然後伸手向我討那張台詞,我攤攤手跟他說,我碰都沒有碰過。轉頭一瞄,訓導主任正從地上拾起那張噁不拉譏的台詞,皺著眉頭欣賞著大佑的精心傑作,你以為會怎樣,他會很開心的給評語嗎?

答對了,他會用鐵沙掌一掌打爆我們的頭。






























第三十章

「黃終,你可以嗎?」

「誓死而戰!安國。」

風雲變色、日月無光的槍林彈雨下,倆人在閣樓上以沙包做為掩護,對著來勢洶洶的國府軍開槍迎擊,掩護自治部隊上前作戰,搶下電台據點,但政府的武裝部隊以強厚的武力做為後盾,以步槍掃射前仆後繼的弟兄,眼看已推進至置高點,只要一股作氣衝刺而下便可奪下電台,卻遭國府軍的連續炮轟,將自治部隊的兵力震垮。自治部隊手中的武器除了黃終與安國的兩挺五七步槍,所有民眾皆是手拿鋤頭、山刀、石頭做為武器,有如螳臂擋車,完全不敵敵軍的壓倒性武力。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七日傍晚,臺北分局專賣局查緝員傅學通等人,會同警察大隊在延平北路查緝私煙,仗勢欺人欲沒收煙販林江邁婦人的錢,與其發生爭執,並以槍管敲破婦人頭部要求其求饒,路人陳文溪上前主持正義反被槍斃,引起群眾激憤,包圍警察局及憲兵隊,憲兵團長張慕陶否認,民眾轉而至公署廣場前請願,突遭機槍掃射死傷數千人。公署長官陳儀下令戒嚴開始,派武裝憲警巡邏各城市,開槍掃射市民,群眾開始包圍專賣總局、鐵路警察署、交通局、廣播電台等,要求自治,於是台灣北中南三地不分晝夜地開始警民對峙的<二二八事件>。

「轟隆---!」

「家興!!!」眼看帶頭殺進的弟兄慘死流彈之下,安國崩潰了。

「安國,振作點,射擊呀!再不射擊我們都會死啊!開槍呀---。」黃終抓起安國的衣領要他固守住眼前的防線。

民眾被國府軍一路壓著打,自治部隊兵敗如山倒,開始接連撤退。

「大隊長,鹿谷派出所裡還有一把四五手槍,兩發子彈,快去拿,我們在竹林裡的劉姓大宅會合。快去!」安國率領民眾撤守至自治部隊的最後防線-劉姓大宅。

黃終則帶領其它部隊,以飛快的腳程衝進了派出所,以肉搏戰搶下了鹿谷鄉唯一的一把手槍,環顧在派出所四週堆積成山的弟兄屍體,就只為了搶下這兩發子彈,黃終不禁抿嘴紅了眼眶。

「大隊長,快走啊!副隊長在劉姓大宅撐不了多久的。」一旁的小隊長張金田奮力拉著他的胳臂將他從渙散的思緒中拖了出來。

狂風吹嘯著,肅殺之氣從竹林間穿梭來回,佈滿了整片戰場,一支支挑高的竹子隨著風吹不停搖晃,掩映著自治部隊的最後據點-劉姓大宅。

一棟三層高,充斥著巴洛克式風格的建築物,旋轉樓梯曝露樓身之外,只靠著沙包固守此處的弟兄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屋主劉仁豪是自治部隊的大力支持者,特别是擊潰並俘擄三百蔣軍的「鬥六警備隊」,但最後他被憲警擄獲慘遭槍斃。

「各位弟兄,終於還是到了最後決戰的時刻了。」大隊長黃終在壁爐前一派泰然地對著所有弟兄耳提面命。「如果突然間你發現周圍沒有人在掩護你,只有白光環繞和一片美麗的薰衣草田,那請不要擔心,因為你已經死了。」

大宅裡,英雄們的笑聲蓋過了在屋外用擴音器要求投降的勸降聲,副隊長安國向黃終點頭微笑,拿起武士刀,帶著前鋒部隊倚在門旁,準備破門而出,小隊長金田則在黃終前方誓死護主。

黃終、陸安國、張金田三人是當年受日本教育,共同在日軍部隊下服役的同袍,在二次世界大戰後,國民黨接收了台灣,他們便除役過著樸實的農村生活,黃終在鹿谷種植茶葉,安國開了一家伐木廠,而金田則在一所學校教書,直到二二八事件的開始又將三人微妙的關係拉近了,兩把除役的五七步槍,一把收藏的武士刀是三人友情及對台灣這片土地之愛的見證。

屋內沉靜了下來,暴風雨前的寧靜沿蔓在所有人的眉宇之間,一道結界圍繞在兩軍之間,沒人敢輕舉妄動,似乎只要一個噴嚏就會打破這最後的寂靜,屋中的弟兄鬥志盎然,不見恐懼,沒有懷疑,因為他們相信大隊長黃終會帶領著他們,戰到最後一刻,讓政府軍知道,在台灣,有這麼一群人為著自由與尊嚴而戰。

「轟---!」

一發炮彈擊穿了天花板,隕落在屋內,大地震憾的同時,帶走數十條英魂,為這場慘烈的戰爭掀起了開端。

「幹掉外省豬!打倒阿山!衝啊---!!!」

「擊潰叛軍,射擊!!!」

自治部隊破門而出,拿著手中武器疾如風地向軍隊衝去,板機一發接著一發扣著,子彈一擊接著一擊射出,政府軍毫不留情地掃射著迎向而來,拿著鋤頭及鐮刀的自治部隊,血濺十里仍奮戰不懈往前衝刺的軍隊讓政府軍傻了眼,匆忙在步槍上插上刺刀,兩軍進入肉搏戰,安國在空中揮舞著武士刀,誓死殺出一條血路,黃終開了兩槍替安國開路,隨即帶著主力部隊跟進,金田往右翼突擊,攻勢詭譎,政府軍不敵士氣高昂的自治部隊,前鋒部隊瓦解。

擔任本次主戰的政府軍,第二十一師少將雲麒仁,頭頂的軍帽壓得低低的,個子小小,卻是不怒而威,數十年來隨著蔣軍征戰無數,統御自當不在話下,眼見自治部隊擊潰前鋒,內心激動不已,反對這群民軍興起了敬意,在最後一次的勸降無效後,只好下令派出武裝機槍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槍彈瞬間將這群英雄化為塵埃,政府軍重整軍容,再次上刺刀,向前進攻,自治部隊寡不敵眾,一路敗進劉姓大宅。

「這樣…就可以了…。」看著遍體鱗傷,血汗淋漓的弟兄們,黃終緩緩摘下軍帽,滑落了淚水向所有弟兄鞠躬。「我去投降吧,這樣,他們會放過你們一馬。」

「你去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安國擒住黃終。

「我不願意大家再犧牲了,這樣就可以了。政府一定會了解我們為求自由所付出的努力。」

他步履闌珊地走向門前,安國立即跟上去,從黃終後方腰際抽出了四五手槍,一把將黃終推向金田,「把大隊長帶走!」

「大隊長,誓死而戰。」他微笑著,一抹告別的微笑。

「住手,安國,你要幹什麼?!」

安國衝出了門口,憾動人心的三發槍響,將這場戰爭畫上了句點,黃終被金田等剩下的弟兄架離了戰場,帶走了安國手中殺敵無數的武士刀,留下一棟槍彈斑駁、血濺四處的巴洛克式建築,還有無數英魂及安國的微笑,步過了滿處的屍首,第二十一師雲少將對著所有伏臥於地的英雄深深一鞠躬。

「故事說完了。」阿公拍拍屁股起身進屋喝水,放下了手中那把正在擦拭的武士刀,卻擱不下他多年以來藏在心中的夢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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