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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人是會得到好報的,不久後,公佈欄上登載著外公升上訓導主任的好消息,他相當開心,要小苗帶幾個同學到家裡玩,順便嘗嘗外婆的拿手好菜。

「小苗,妳找一下上次在橋邊那些同學來家裡玩吧。」

於是我們心虛的受邀參加,畢竟,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怎麼能隨便放過。

當天,小苗的家人十分好客的招呼我們,水果、零食一樣接著一樣不斷地出現在眼前,好像她們家裡人口太少,食物消不掉才特地拿來餵豬的,而大伙也都很願意自甘墮落退化為此等動物,拼了命的硬塞進嘴裡,橘子鳳梨叼著不放,活像是拜天公的貢品。

緊接上場的是端著主菜進來的神秘人物,以移魂大法在餐廳裡現出許多殘影,剎那間鬼影重重,滿間都是她的身影,直到影子們都晃到想吐了,才合而為一亮出外婆的真面目。

「我是廖添丁的老媽!」對對對,妳還劫富濟貧咧!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樣蠢。

盤子裡裝著金黃澄澄的炸水餃,餃子皮炸成金黃香酥樣,相當可口。在張氏宗親的規矩裡,只要是有新的菜色出來,這票書香世家就會一同為它命名,看著大伙 有的咬破指甲、有的晃斷筷子、有的搖頭晃腦開始吟詩了,哇靠!不過是吃頓飯嘛!需要這樣勞師動眾的嗎?

「這道不就是”金碧輝煌昇龍餃子”嗎?」我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

「好名字,這個名字真是萬中無一啊!」外婆咻的一聲跳到我面前,也不看看是幾十歲的人了,還這麼活潑淘氣的。

沒想到,這道困擾我十幾年來的菜名,原來是我自己取的?餃子就餃子,昇什麼龍餃什麼子啊真是…。

「小良,我家的咕咕雞生了好多小雞,你要不要去看?」吃完午飯後,小苗指名道姓趕鴨子上架。

「好啊,大家一起去看看吧!」阿光有見地,直接替我化解了這道來勢洶洶的攻勢。

我壓低聲音側頭讚頌著阿光:「好厲害,你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

「欸…我用頭腦想的。」

傳說中的雞窩蓋在三合院的旁邊,有一排屋簷替牠們遮風擋雨,我們一群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圍了一圈,盯著咕咕雞一家子玩著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忽然我感到右手臂有一股波滔洶湧逼近,原來是小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表面上想看咕咕雞一家人,背地裡卻在算計著我這天真無邪少年的手臂,因為…小苗那呼之欲出,即將撐爆胸前鈕釦的武器,正步步想吞噬我無法抗拒的弱小心靈。

「不行了,我快不行了,怎麼說我也是個熱血沸騰的少年,妳這一招實在太狠了。」我心裡不斷掙扎,該用力甩臂還是隨著自由意志任由它的擺佈,反正也好啊,自己送上門來的,湊合著用,可是我好像是來湊合爸媽的吧?!

「牠們有沒有名字啊?!要不要替牠們取個名字呢?」我抽開快被夾爆的右手,指向一群並不想要名字的小雞雞。

「那…那這隻叫來富一號、這隻是來富二號,牠是三號、四號…八號、九號。」

妳在猜樂透啊?!這種取名方法,我這輩子沒聽過。

在命名學遊戲之後,很快地天色就暗下來了,外公仍是堅持要留我們下來吃晚飯,今晚的菜色是”火烤地瓜五重天”,這群傢伙當然是義不容辭。

「妖道,為了你的幸福,我們一定要留下來陪你吃到最後一刻。」

「你們真夠義氣。」

接著大伙抱頭痛哭,男人的友情,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第十二章

我和小苗吃過晚飯後,拿著零錢去雜貨店買零食,因為晚上的活動將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企劃-恐怖試膽大會。

「咦,妳不是那個資優生,張什麼苗的?」戊班一群不良少年三三兩兩坐在雜貨店門口抽煙打屁。

「嗯,你們好,我是張秀苗。」小苗很有禮貌家教的向他們行了禮。

「欸,我們好無聊哦,要不要來玩脫光光遊戲呀?」他們很沒禮貌地上下打量了小苗一下。

「嗯?好啊,怎麼玩?」

「不行!!!」我奮力一抓,把小苗拎起來,往家裡跑回去。

實在是太危險了,照著她這種迷糊個性,要完好如初小家碧玉的長大成人會不會太艱難了一點。我想起自己也是繼承著她的迷糊個性,從小就常常把自己放在一些危險地帶生存著,比如把手伸進捕蚊燈裡充電,沒事找事的把頭卡在汽車電動窗拔不出來,到處撿地上的昆蟲起來進食,能長這麼大除了感謝祖上積德,還要感謝老媽無時無刻細心的栽培呀,現在也該是我知恩圖報的時後了,我決定時時充當著小苗的貼身保鑣,不要再讓她接觸到那些整天想玩脫光光遊戲的傢伙。

「哇~~~怎麼買這麼久?你們是跟張媽媽出去行俠仗義哦?」大佑已經認定外婆就是廖添丁的老媽了,地瓜的魅力真的是會讓他睜眼說瞎話。

在幽暗燭火的陪襯下,阿源首先講起附近軍營的鬼故事。

「在國民黨還沒來台灣之前,那個兵營是日本兵的軍營,結果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那個軍營被當時努力抗日的原住民們悄悄潛入,將所有士兵的頭用利刃都砍了下來,丟進水井裡頭,至此之後,水井就被封起來了,而晚上附近還常會傳來日本兵在踢正步的殘影和聲音…。」

第一部鬼故事就搞得大伙抱頭鼠竄,東藏西躲,妖道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合,坐在小苗的身旁,她聽完後馬上嚇的花容失色地抱著妖道,眼看機不可失,接下來大佑開始講述一個老公公的恐怖故事。

「就在喀啦、喀啦的腳步聲慢慢逼近時,燭火忽然出現在那群學生眼前…。」

「喂!你們躲在這裡幹什麼啊?!」後方忽地傳來一陣聲音。

「哇!!!鬼呀!!!」大伙一哄而散,連我都受不了,拔腿就跑了出去,只見妖道拿起手邊的球棒,用力地向後揮出正義之棍大喊著:「惡靈退散!」
「碰!」當家第四棒這一揮,沒有全壘打也有安打了。

「哎~~~呀~~~。」鬼也會哎呀?

事蹟敗露,老爸那一棍不偏不倚結結實實地打在那個男人身上,看來這下死定了。

「唉,傻瓜!了不起重傷,要死哪那麼容易。」我們安慰著他,雖然言不及義。



隔天早上仍舊是外公的國文課,外公依然風度翩翩地走進了教室,不同的是,他額頭上又多了一塊新的貼布和舊的那一個相見歡,唉,您的頭還真是多災多難啊!有時我會想,外公的失憶症會不會是我們嘔心瀝血的結作呢?



















第十三章

一位帶著異鄉氣氛的神祕男子坐在我們的正前方,左手手指如同跳躍般的舞者不停地來回撥弄著墨黑色的鐵算盤,右手也不閒著,拇指拼命地在食、中指間掐算著,然後執起筆在紙上加加減減,又繼續地演算,我和妖道、小苗,正襟危坐在他的桌子前,絲毫不敢鬆懈,屏氣凝神地向他投射出充滿問號的眼光。

他戴著一副黑框的墨晶眼鏡,身穿一襲黑色的功夫裝,那套服裝聽說是廖添丁丁友會特別自製的【添丁裝複刻板】,只是穿在他身上,看起來比較像是”紅龜”,畫虎不成反類犬應該就是這麼回事,我記得,外婆也有一件……。

******

「來,過來嘗嘗廖添娘的新手藝,【超級無敵海景茶葉蛋】。」小苗的媽端出了熱騰騰還冒著煙的一鍋茶葉蛋,向蒸氣火車般地向我們駛來,「嘟!嘟!車來啦!」

好淘氣的外婆呀。

大佑一口氣奪下了三顆熱呼呼的茶葉蛋,後來才驚覺貪嘴的下場,如燙手山芋般的茶葉蛋是不容許一般的地球人一次拿三顆的,通常,有智商的人,也不會一次拿三粒,誰叫大佑是智商開了根號再開根號的地球人呢!只見他不停地將茶葉蛋翻過來翻過去,時而拋起,時而換手,三顆茶葉蛋在他的手中像劍湖山摩天輪轉動著。

「你在表演特技呀?!」妖道一邊呼著茶葉蛋一邊冷語相向。

眼看兄弟有難,不但不救還冷言冷語,是過份了點。

「哇!好厲害哦,再加一顆!」小苗看得興起,又丟出一顆給大佑。

對不起!這才叫做過份!

這時外婆從房間裡頭拿出了一件稀世珍寶,說要和我們一起欣賞欣賞。

「你們看看,這套廖添丁功夫裝是限量發行,老娘我尋尋覓覓好久才得手,全台只有一件,才十塊、才十塊耶,穿在我身上一定超性感。喔呵呵呵…」她蓮花指地捧面笑了起來。

******

「請問,你這件衣服是…?」打破了沉悶的空氣,我拋出了一個問題給對面的神秘男子。

「在伊貝回收場撿到的,我家裡還有很多,你要嗎?小兄弟?」他一臉”紅龜”的回應。

「不不,您還是收起來吧,很有紀念價值呀。」所以說便宜莫貪,便宜一定沒有好貨,廖添娘妳知道錯了嗎?

話說眼前這位全身上下穿著一襲全黑打扮,家裡頭像死了老爸的紅龜,是最近來到廟口,人人津津樂道,茶餘飯後都會提到的鐵口神算,不過我和妖道一樣,對算命這回事,總是嗤之以鼻,畢竟,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地。

「走嘛走嘛!一起去嘛!」

下課後,小苗拖著我和妖道,硬是要去廟口算命。

「我家裡忘了關火。」

「我媽大肚子要生了。」

「叫你媽晚點生,不然以後不理你們了。」小苗叉著腰,氣噗噗地說著。

於是我們便傻呼呼地坐在了這隻紅龜的前面,只見他唉聲嘆了嘆氣,又搖了搖頭,嘖嘖地若有所思。

妖道緊張了起來:「怎麼了大師,是不是我時運不繼,開始走下坡了。」

「不,是我的數學不太好,老是加錯。」

「有沒有鐵鎚呀?」妖道起身開始東尋西覓。

「妖道,你這樣做好像不太好,而且打傷他不是弄得一褲子大便嗎?」

「怎麼會打傷他呢?拿本電話簿墊著他的胸口,一鐵鎚敲下去什麼傷都驗不出來的。」

「小兄弟小兄弟,算出來了我算出來了。」算命的冷汗直流地結巴著。「你跟這位小姐八字十分契合,相當有緣份在一起,只是你們的小孩會有問題。」

這下子輪到我想出手了。

「哪一方面的問題?」

「每一方面。」

「他的頭腦?」

「資質駑鈍。」

「那他的事業…?」

「一厥不振。」

「那他的長相?」

「其貌不揚。」

「他的人品怎麼樣?」圍觀的群眾如雨後春筍般地湧上來,兵荒馬亂之中居然還有人舉手發問。

「叫你相親呀,問他的人品幹什麼?哪個白癡亂發問?」我義憤填膺地用力甩過頭,雙手緊扣住小苗的肩膀,「妳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誒…我不好意思說…。」

「說!」

「很拙。」雖然是微乎其微的發音,卻是重重的用力一擊在我的心崁上。

我無力地盪著頭,精神耗弱地盪向妖道,希望從妖道口中獲得一點些許的慰藉,

「我的樣子真的那麼討厭嗎?妖道?你告訴我,你說實話。」

「對呀,有時候看你看久了,真的有點想吐……。」

「那我和阿良結婚呢?」

小苗突破性的問題使我和妖道互掐脖子,口吐白沫的動作暫停住,不約而同轉向算命師的方向。

「你們…不能結婚。」

******

付了一元,我們起身準備離開,算命的卻趁機叫住了我,「小子,我也幫你算算吧。」

「謝了,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難道不想回去,要一輩子留在這裡嗎?」

「你?!」我愣了半晌。「快說…。」

「………」

「好,人家說你是算死草,鐵算盤,現實勢利,果然夠現實,看不到錢絕不會開口,多少?」

「十元。」

「哇…你這是坐地起價!」

「當我沒說過。」

「不要這樣嘛,給,給…。」

於是我塞給上次比賽剩下的獎金到他袖口,同時間,他回應了我八字箴言。

「成也星雨、敗也星雨。」

怎麼現在流行講話帶玄機嗎?

我聽得不是很懂,繼續問道:「那請問…?」

「莫再提。」

「那我…。」

「莫再講。」

「這麼跩?」

「莫再提。」

就像玩任天堂的單機版RPG遊戲,每一位村民只會提供一次有力的情報,之後不論你怎麼用力地用搖桿去點選他,他都只會重覆著同樣的對白。

所以,我找了個鐵鎚,從他頭上夯了下去,把錢拿了回來,反正,他也不會叫救命之類的對白了。

「哎呀!莫再…喔!再講…!哎呦!莫再提…哇咧…莫再講…。」

「靠背呀!你是打夠了沒呀?!」
















第十四章

在我家門口的階梯前,我和妖道、阿光、大佑等嘍囉,正在玩這個年代相當盛行的【鬥蟋蟀】。

(阿源:「為什麼要用”等嘍囉” ,你這不擺明了針對我嗎?」)

妖道蹲在地上,匆容地打開了竹筒,從裡頭挑出一隻蟋蟀,緩緩地放進木盒決鬥場,阿源在那頭也旋開蓋子,他的蟋蟀如猛虎出閘般撲了出去,接著他們各自拿出貓鬚,在蟋蟀先生們的身上不停騷動,不一會,這兩隻生性殘暴的動物便互相幹起架來,哦!我指的是妖道和阿源。

「靠!說好比武點到為止,為什麼你那隻把我的咬死!我要咬死你!一命賠一命!」

「不好吧,被你咬死很悽涼的呀。」

「你把一個人想簡單啦!我要派出我的二號殺手。」

「哼!你這根廢柴,想贏我?還早個十億萬年呢!」

「我…可…以玩嗎?」插入殺氣重重的決鬥場,我居然對蟋蟀互咬感興趣,從來不曉得蟋蟀除了會在夜晚鳴叫,居然還會互尬,我有點心癢難耐,不知道蟑螂可不可以?

「可以呀,阿良,吶!任君挑選,包君滿意。」妖道遞給我他的竹筒,讓我在其中挑選我的戰士。

「嘿嘿嘿,阿良,我這隻號稱金槍不倒天字第一號街頭小霸王,絕非浪得虛名。」阿源一臉常勝軍的說道。

「嗯,雖然聽起來很像春藥的名字。」我仍低頭在筒子中尋尋覓覓我的打手,「就這隻好了,可以用牠嗎?」我挑了一隻小巧玲瓏,看起來很討喜的蟋蟀。

「有品味!」妖道豎起了代表讚美的大姆指,「這隻就是傳說中的百戰百勝天下無雙小贏蟲,是一隻至今從未嘗過敗績的王牌。」

怎麼這些昆蟲的名字動不動就要三五十字這麼長,依我看,如果他們可以好好讀書,將來不是當醫生,就是個律師。

我按照他們剛才的步驟,接過貓鬚,依樣畫葫蘆開始逗著天下無雙小贏蟲。去吧!去吧!展現出你的殺氣,讓我看看你的決心,我持續努力地戳著小贏蟲。

「咦?不太妙!」我臉色鐵青地收手了。

「阿良,你在幹嘛呀?逼牠上去攻擊,搞死他的街頭霸王呀。」

「搞是搞上了,不過…搞錯地方了。」我指向正騎在街頭霸王上的小贏蟲。

是的!牠正義無反顧地跟對手交配中,沒想到,這位小兄弟連這種貨色都肯上,小淫蟲的稱謂實在是當之無愧啊!

「是不是我的方法用錯了呢?」我感覺剛剛好像是在拿貓鬚幫牠助興,達到前戲的效果。

「該死!不關你的事,連牠都動了凡心?今天晚上我就殺了牠打牙祭!」妖道撂下狠話。

「好呀好呀,我們早就這麼想了。」阿源舉雙手贊成。

「嗯,炸蟋蟀真的很好吃咧!」連大佑都不識相地繼續搭腔,「可是不知道要怎麼炸才好吃哦?」

只見一直被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的妖道,額上的青筋嗶嗶波波地冒出,而在這一群磨拳擦掌躍躍欲試的饕客之外,有一位全神貫注,氣定神閒,由頭到尾都沒有講過一句話的仁者,阿光,不為所動的開口了。

「你們真是沒觀念。」

想不到小小年紀,居然就有這種強烈的保育觀念,我對叔叔真是越來越刮目相看了。

「炸蟋蟀一定要插蕃薯千呀!」

不是吧?!

「插完之後再拌上小辣椒和蒜頭,淋油快炒三分鐘味道才會香嘛,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有沒有搞錯啊!你們怎麼辦事的啊你們。」

想要弒兄所愛的阿光,理所當然地吃了妖道一記昇龍拳,而且還補上了剛剛大佑、阿源、和小贏蟲的份。

































第十五章

「喂,跟你聊點正經事。」為了不讓妖道再繼續濫殺無辜,我擒住了妖道的拳頭,語重心長地探究一下他的感情世界,「你對小苗的感覺怎麼樣?」

對於總是若即若離,每次都只差臨門一腳,兩人就有機會在一起的老爸和老媽,不知在為了男性的尊嚴還是女性的矜持,就是沒有人肯先向對方告白,似乎誰先告白就會比對方先矮一截的觀念,在這個時代相當嚴重,但是我總不能老是在他們的身上耗時間,我還得想辦法回到自己的年代,忽然間,我腦海的畫面閃過了昨天在廟口的神算子說的箴言,「成也星雨、敗也星雨」。

「我…我…」妖道放下了拳頭,吱吱唔唔了半天,還順手撥掉阿光的眼鏡裝忙,「我東西掉了。」

「沒關係,我等你。」

「哎呀,又掉了。」妖道幫阿光把眼鏡戴上後,順手又把它撥掉。

「我可以等你。」

「我要撿很久。」他不厭其煩地猛撥、彎腰撿、戴上、再撥、再撿、再戴、再撥…。

「撥你媽個頭啦!!!你不煩我都嫌煩,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什麼東東呀!」一向以斯文有禮冷靜處事聞名的阿光終於也火大了,其實,這也不能怪他,當自己深愛的眼鏡被蹧踏,傷痕累累地攤在自己眼前時,諒誰也不能不發火。

「是啊,說吧。」大佑和阿源深情款款地關心著妖道,另外挾帶著一股看好戲的表情。

「我…我想…我想把她推倒。」怪不得你那麼酷呀。

「馬的!你別老用下半身思考,偶而用一用你的大腦深思熟慮一下好嗎拜託?」我已經受夠了整天想交配的老爸了。

「………」

「想清楚了嗎?」

「嗯,我想清楚了,我一定要把她推倒。」

你不要逼我出手啊,我發起瘋來連我自己都怕啊!!

「至少,前題是必須要讓她變成你的女人吧妖道。」哦,一向口無遮攔的阿源要提出金玉良言了嗎?

「先用五步追魂迷香把她迷暈,再撞開她的房門,撕爛她的衣服,記住呀,一定要撕爛呀!然後把你的那根…」

「哪根呀?」大伙貼了上去。

「那根褲腰帶鬆開。」

「哦…。」我們點頭如搗蒜,因為還蠻有道理的。

「然後跟她洞房,之後叼根事後煙,乾笑兩聲,再說小傻瓜,我會負責的。」他對空假裝吐了一口煙,「以上步驟,沒有問題吧?」

原來阿源除了打棒球,還有編劇的天份呀,我現在不是拍情色片呀大哥!

「妖道,這樣子是行不通的。」我決定由自己來引導老爸走上正途,既使對我來說,那是一條不歸路,「你知道你的優勢在哪裡嗎?」

「除了英俊其他沒什麼好說的。」你怎麼不去撞牆?

「當然有呀!就是我們這群亦師亦友的軍師呀!」

「有什麼好辦法?」大伙湊了上來。

「這個…辦法…是有的,只是暫時…還沒想到。」

我哪那麼古靈精怪智多星的,要說到這個辦法嘛,就是在場最聰明的阿光莫屬了,大家也相當默契一致地將焦距投向了阿光身上。

他推了推滑下鼻樑,那隻被妖道凌虐到不行的眼鏡:「那…就先進行B計畫吧。」哇!好神祕呀!

「什麼B計畫呀?」

「B計畫就是…A計畫減一半…C計畫再加一半。」

「那…那C計畫是什麼?」

「C計畫就是這個…D計畫的兩倍。」

「可以告訴我們,什麼又是D計畫嗎?」

「這個D計畫嘛,就是H計畫的八分之一,再加上X計畫的三十六分之一。」

「老弟呀,我數學不太好,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直接告訴我計畫是什麼呀?!」

「這個計畫就是…是…」阿光看起來胸有成竹卻又找不著台階下,「就是…先去吃個飯,各位覺得怎麼樣呀?」

「真是個好主意呀!」掌聲響起,大家捏了把冷汗。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四個沒大腦的國中生,也沒有辦法戰勝一個諸葛亮。


















第十六章

越過小橋,翻過圍籬,我們再度重回當天”天外飛來一石”的現場-小苗家,妖道的手中正捧著七彩繽紛,怒放爭豔的花束,那是昨天我們向公園【江湖救急】而來的,要說到擄獲芳心,還是花最實際。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知道這個任務非常的危險,可以說是九死一生,有誰想去?!」我們躲在小苗每天上學必經的轉角口,「阿源,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好嗎?」他將花束塞到阿源手上。

「妖道啊,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派一些高難度的事情給我好不好啊?」貪生怕死的阿源經過了上次”牛車事件”的洗禮之後,變得機靈多了。

「誰要你上次丟石頭這麼準,害得我整整一個月看到老師,就像見鬼一樣在跑。」你自己也不是給了他一棍嗎?!

「呵呵,過獎了,丟石頭我拿手地!」阿源得意地拍了拍胸膛,其實根本沒有誇獎他的意味在裡面。

「去吧!我們在後面掩護你。」小光的話總是讓弟兄們放心不少,雖然不知道他要拿什麼去掩護他。

在一番推三阻四半推半就的情況下,阿源依然還是為了兄弟,前去擔任斥候,他趴在地上,右臉緊緊地貼於地面,皺著眉間,閉上雙眼,慢慢將頭伸出了牆角,「噓!有動靜!」,然後轉頭過來示意我們放低聲量。

「喂!這樣很危險呀,趕快回來。」我努力苦勸阿源別趴在地上。

「閉嘴!我向來是享受危險的。」

話才剛脫口而出,馬上就接連聽到輕脆的兩聲「匡啦,嘎啦」,然後是阿源抱著頭痛苦呻吟,在地上風起雲湧不堪入目的慘狀,我們望著小苗騎著單車,頭也不回地哼著歌愉悅的離開,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哇!!我的頭爆開啦!」

「沒事啦,你痛不痛啊?」

「我好痛啊!」

「那就證明她是在試驗你。」

「怎麼不試驗你呀!」

早跟你說過別在小苗的範圍之內,做出這種將頭放在地上尋死的動作,你就是不聽話,這一招我老早就領教過了,依她迷糊的個性,沒有倒車再來回過兩下,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她可是相當具有在天安門前開坦克的潛力呀。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再想另一招吧。」

「喂,你們看我要不要去看醫生啊?」阿源雙手抱著噗滋噗滋冒出血花的額頭。

「當然要啦,我們跟你情同兄弟,前面有七個站,你坐十一號公車到台大醫院,然後排隊看門診。」

「哇!你們玩得這麼絕呀?」血花依然噴射中。

「沒什麼特別的呀。」當一個人沒什麼利用價值時,是很容易失寵的。

******

中藥店的門口,可人幫忙失血過多的阿源進行初步的頭部包紮,她靈巧熟練的雙手在阿源的額上順時針地繞著繃帶,再用原本夾在她頭髮上的蝴蝶別針做最後的繃帶固定,阿源頓時化身成可愛的白蝴蝶。

「好吧,再來要玩真的了。」妖道心意已決捲起袖子,難道剛剛純粹是玩好玩的嗎?

「啊?一次就夠了,還要再來啊?」驚魂未定的阿源正收拾著浪跡天涯小包包打算翹頭。

妖道一口氣勒住阿源:「你知不知道背信棄義是犯了本會會規第八條,要斬一手一腳!」

「哎喲,說了這麼久,你乾脆給我三十塊錢讓我看醫生好了。這哪是把妹呀?簡直玩命嘛!」

「剛剛純粹是意外,其實我和老哥昨晚已經商量過了。」小光拿下了眼鏡,用衣角緩緩地擦拭著。「沒想到,最後還是得出這一招。」

「別裝模作樣了,小子!快點講吧。」大佑已經在手推車上買了烤地瓜走回來。

「喂,我混口飯吃,用不著這麼臭我吧!」小光戴回智慧展現的眼鏡。「孫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實在是太有哲理了,雖然有聽沒有懂。

「所以咧?」

「所以我們不能再像某個笨蛋用血肉之軀去硬拼,要用計謀。」那個笨蛋好像就是你派去的耶。

話還沒說完,妖道已經將準備好小道具丟在地上。

「這個火柴盒代表小苗,這隻機器人是我,這兩顆鵝卵石是阿良和小光,這兩顆是大佑和阿源。」

「右!」大佑舉手,「我不當鵝卵石。」

「好啦好啦!幫你換磚頭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

到底差在哪裡呀?

「那阿源,你的鵝卵石有問題嗎?」

「石頭,不是重點,重點是演技有沒有發揮的空間?」

「阿良和小光呢?」看來妖道十分CARE演員的心情。

「應該就沒問題。」我們異口同聲回答。

解決了毫無意義的石頭問題後,妖道開始進行命名為【哩咕哩咕劈哩趴啦英雄救美】的兵棋推演。

「當她來到這棵樹下時,小光就逼上去,當她退後時,大佑和阿源從背後封住她的去路,我在假裝路過,殺過去英雄救美。」基本上是個相當典型,毫無使用任何大腦的策略。

「那我呢?」沒有分配到任務,雖然慶幸,但也有些失望。

「你跟著我,我會說,替我照顧小苗。」妖道真是深謀遠慮呀。「好吧!大家把牛皮紙袋套到頭上。」為了不讓小苗認出,這點是無可厚非的。

「為什麼要矇著臉?」阿源不滿第一男主角被搶走,又得矇面上場。

「喔喔……幪著臉表示武功高啊。」這麼簡單就想打發他啦?

「哦~~~原來如此。」

看來…是不太難。





















第十七章

陽光遭到厚厚的雲層所阻擋,擠不進一絲光稜,這種陰沈沈的天氣最適合上演一位女學生被惡漢所包圍,求救無門的情節。

「都快下課了,那三個白癡是死到哪去了?」妖道和我躲在樹後探頭探腦,似機而動,卻望穿秋水,遲遲不見阿源等人的友情支援前線。

小苗一如往常,相同的路線,一成不變的兩條小辮子隨風舞著,一貫地望著天空,騎著單車悠閒地經過了那棵原本準備上映英雄救美的舞台,大榕樹。就在我們因為演員耍大牌遲到,而準備放棄的同時,代表磚頭的角色終於殺到,頂著牛皮紙袋的他奮力一腳踹倒了迎面而來,無辜卻很堅強的單車。

「咚!」小苗反應不及,散落一地的書及背包。

「他媽的,居然踹那麼大力!」

我雙手擒住激動不已,正準備衝出去飛踢的妖道:「冷靜點!冷靜點!冷靜點---!」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後讓你出去,那不就又要再NG一遍。

小苗側臥在地上,右腳膝蓋正冒著令妖道心疼的鮮血,不過都走到這一步棋了,絕對不能功虧一潰,當她雙手扶膝止血的同時,另外兩位角色也到齊了,只不過今天的他們,看起來更帶著排山倒海而來的殺氣,肅殺之氣佈滿了整片天空。

「錢拿出來,係聽某哦?!幹!」

「哦~~~,原來你勒索我。」

他對著小苗又是一個巴掌。

「哇!你這票兄弟蠻兇悍的?!」妖道以為我去找了替身。

「傻瓜,我哪有兄弟這麼年輕的?!」

對望兩秒後,我們驚覺大事不妙,拔腿衝了出去。

「放了那個女孩!」

「你這隻病貓,跟我搶魚吃啊?」他們拋出迅猛龍的掠食者眼光。

「我說!放了那個女孩!」妖道的雙手指頭嘎擦嘎擦地作響。「你們敢再動她一根寒毛,就會像這棵樹木一樣。」語畢,妖道揮出了正義之拳,震撼的轟了一旁無辜的大樹。

大樹不為所動,迎風掉下了幾片葉子,反倒是妖道的拳頭染上了鮮紅又冤枉的鮮血。

「嗯,我的意思是,像我的拳頭一樣。」少吹牛了,你的殺氣在亂啊!

幾名惡霸打算速戰速決,從腰際掏出預藏的小刀,真是一寸長一寸強啊,我蹲在小苗旁雙手環抱住緊張怯懦的小苗,妖道擋在前面誓死要跟對方一決高下。

「來啊!我有神功護體、刀槍不入,誰敢說我是假的,就過來砍我一刀試試看!」妖道又開始唬爛,雙手作勢要一個打三個,還空手入白刃。

「幹!厚係呀!」惡霸們挾帶濃烈的怨念,撲殺而來。

這下玩完了,我一定會死在這裡,老爸一個人絕對不可能打贏三個人的,我緊張的閉著眼睛,雙手緊緊纏抱著老媽,至少我也要死得重如泰山,不能讓老媽再被他們欺負了。

迎戰後,雙方開幹,拳來腳往沒多久,老爸果然被壓制在地,他們拳腳交加的將忿怒傾洩在妖道身上。

「給我打得連他老媽都不認得!」帶頭的惡狠狠的嗆聲。

「拳頭無力,還說是黑社會?!」妖道即使被亂拳揮舞,在暈過去前,還是不忘逞強。

不久,老爸一動也不動,好一個老爸,雖然暈過去了仍然保持風度翩翩。

不行,會死…會死掉…,看著毫無回手之力的老爸,我心裡想著,然後本能地站了起來,赤手空拳從對方背後衝了過去:「你們這群敗類!!!」

「碰!」一個惡漢應聲仆倒在前方。

我都還沒出手?

原來是阿源正站在他們的後方,手中還不停地對空丟擲著代表他的鵝卵石,小光和大佑也帶著球棒站在他身後,身中一百公里之上的快速球,我看醫好也廢了。

「啊!是血呀?!我流血啦!」他嬌喘連連,根本不像剛才的彪形大漢。

「終於該我上場啦!看蕉!」

妖道忽然起身使出連續技在他們的身上猛畫拳頭,有了阿源的快速球在大後方當後盾,我們也不甘示弱,趁著一股氣在心頭的憤怒未散,使出全身之力狠狠地開扁,不一會,他們終於不敵我們集團結之力的正義之師,抱頭鼠竄、棄械逃亡。

「他媽的,不要以為我真沒辦法!」妖道用袖口擦拭嘴角和眼角冒出的勝利之血。

走近小苗,妖道遞出衛生紙給小苗,我們則幫忙收拾散落一地的書本和單車零件,小苗深邃地望向了蹲在一旁的妖道,這才使得妖道仍目光如炬的眼神趨緩了下來,她抽噎地緊緊貼到了妖道的肩膀上。

「對不起,害你受傷,嗚…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三人互望了一下,笑了,雖然劇情荒腔走板,角色也都大相逕庭,不過,結局是我們所期待著的。

妖道奮力揹起受傷不能動彈的小苗,我們則一同陪在一旁走回小苗家,牽著齒輪脫落、菜籃碎裂的單車,夕陽餘暉總算露出了光芒,引著拉長的五人身影,我從沒有打架打得這麼開心過。











第十八章

傷痕累累的我們,回到家後難免挨罵,以及爺爺的一陣毒打追殺,這套功夫應該是傳子不傳賢的吧。

飯後,我走到井旁,丟下水桶,打水起來到臉盆裡,將毛巾浸水沾濕,走到門外坐在門檻上,呆呆地望著門前『美美理容院』那些斷斷續續的燈泡光,按著右邊眼角上還隱隱作痛的瘀青,一陣冰涼透心的酥麻感傳遍了全身,迎面吹來的夏日晚風更添了幾許涼意,雖然閉著眼睛,但很快地便意識到了有人靠近,原來是可人扶著牆壁慢慢走來,她移開了我的毛巾,捻了一包草藥往我的傷口敷上。

「痛嗎?」像小黃鶯般的鶯燕呢喃是很容易勾走我的心的。

「笑話,我鐵布衫縱橫江湖數十年,只有我傷人,沒有人傷我。」

耳濡目染久了,意外地發現,吹牛這檔事原來也是有遺傳的。

「你別亂動呀。」可人溫柔的用手替我揉著瘀青。

這樣的揉法,我的心很容易被妳揉走呀笨蛋。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把持不住呀,妳這個小壞壞!

接過了她的藥草包,我低頭開始繞小圈揉著脹起的眼角,她一言不語地坐在我旁邊,好像心疼我的傷勢,又像在對我生悶氣。

「你怎麼不乾脆死在外面算了,你們男生幹嘛這麼愛打架?」嗯,是在生悶氣。

「哎呦,當然不會平白無辜的啦!妳不要問了啦!」我斜眼偷偷看著還是沉默不語的可人,「哈哈,別生氣了嘛!大不了妳想怎麼樣,我隨妳處置,行吧?!」

「這可是你說的哦?」

咦?

******

「喂,妳別走那麼快呀!」

我氣喘噓噓地跟在可人的身後,穿越深夜無人的公園,再走進後面的羊腸小徑,有一條通往後山的祕密石階,一般人在外面根本不容易發現,她說她從來沒有到後山走過,希望我能帶她到上頂吹山上的涼風,我們拾階而上,她輕輕地像個踩在鋼琴黑白鍵上的小精靈,熟稔而輕快地自顧自地往上跑。

「哇!好棒的地方哦。」我看見一顆松樹駐立在山頂,便順勢倚靠著,沿著樹滑坐了下來。

我坐的位置,恰巧看得見鹿谷大街上竄動不已的人群,還有我們家的街巷,今晚的夜空很可惜並沒有月光搖映在松樹葉間,可人興高采烈地走到我身旁,不需要觀察附近的地物,非常熟練地坐了下來,就像她家的廚房一樣。

「其實這裡我常來,呵。」她咯咯地笑著。「卡桑在我小時後,便常常攜著我往這裡跑,她說這裡的風很柔,很靜,可以讓人心情平靜,有時還可以看到螢火蟲棲息在這顆大樹的周圍哦。」

聽她這麼一說,我情不自禁地抬起頭仰望這棵老齡松樹,忽然間,一滴、一滴的綠色水珠從松樹上飄了出來,越來越多,有一亮沒一亮地繞著大松樹間歇性的出現。

「好…好漂亮。」我訝異良久。

眼前壯觀的螢火蟲景象,是我這種從小到大都住都市的城市鄉巴佬所沒見過的。

「是什麼?」可人語帶慌張,像要錯過什麼似的。

「螢火蟲啦,妳不信?!LOOK!」我指向松樹上滿空的螢火蟲。

該死!我居然忘了可人是看不見的,我在幹嘛呀,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巴嗎?我真是差勁到了極點。

「對…對不起,我忘了…妳…。」

「沒關係。」她習慣性地認命,「只是我好希望知道,看到螢火蟲之光究竟是怎麼樣的感覺呢?所以…我才帶你來的。」

我低頭深思了一下,要一個作文拿五分的國文白癡少年解釋眼前無法言語的景象,這不是逼我往山下跳嗎?

「就像…在漆黑莫名的地方,忽然間有幾個小光點為妳帶來光明,引領妳找到出路。」這樣嘟嘟嚷囔的不行呀!「嗯,就像…在很冷很冷的雪地中,有一道溫暖的空氣經過身旁那樣,帶來某種安全感,妳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嗯,謝謝你,我完全明白。」她將頭埋進拱起的雙腳,「可惜牠們並不能為我帶來光明,引導我的出路。」

「那妳感受得到這樣的溫暖嗎?」

牽起她的左手,也許是天賜的勇氣吧,也有可能是螢火蟲為我打氣的關係,我用另一隻手覆蓋在她的手上,沒有任何遲疑,此時的我,只想好好疼惜她,盡一切能力使她感到幸福。

「螢火蟲之光,就像這樣的溫暖。」

她笑了,我卻臉紅了,第一次,我體會到了『邂逅』的戀愛,原來是那樣的醉人,令人臉紅心跳,無法自拔,手緊緊牽著。

我…不想放開。

















第十九章

「給我一個吻呀~~可以不可以…」

「什麼事這麼開心要唱歌?你媽有喜啦?!」大佑從後面搭上我和妖道的肩膀。

當然要開心啦,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你這種整日與地瓜為伍的可憐蟲,怎麼可能體會出愛情這種箇中滋味呢?

下課鐘響,我們結伙走向學校裡唯一的一間廁所,這裡的廁所沒有一座座完整又有自動沖水的小便池,只有一條終日無人清掃的溝渠,還有一排排連大門都沒有的茅坑,下課的學生太多,供不應求,擠得水洩不通,我們好不容易鑽進廁所裡。

「好小子,你居然敢背對著我。」妖道向前方正上廁所的同學撂下狠話。

「不好意思呀大哥!」同學連拉鍊都來不及拉上就急忙邊灑邊逃。

「別這樣,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給他個面子吧!」我苦勸惡魔般的妖道。

「面子當然應該給他啦!但有的時候,面子……也是自己湊上來……丟的!」

一個充滿正義之氣熱愛拔刀相助卻又欺壓善良同學打劫小便池的男子。

「今天晚餐是不是又是蕃薯籤飯呀?」步出廁所後,妖道顯得落寞,「每天都吃這些,真想換個口味。」

「那你吃屎好了,吃屎有益健康。」

「阿良啊!依我們兄弟倆的才能,有什麼理由天天吃地瓜?」

難道你就真的這麼想吃屎嗎?!

「我帶你去吃點特別的。」他拋了一下媚眼,自信的光芒奪眶而出。

******

鹿谷大街上,一個T字路口的轉角,開了一間生意相當興隆,門庭若市的大和行,裡面做的專門是批布的生意,在它的門前有一家香腸攤販,是這附近人氣最高的小吃,每天下午夕陽西下時,就會看到香腸伯推著手推車,停在這路衝的前方,拿起紙扇搧風點火,讓香味四溢在整條大街上。

「一坐下就該我說話,十八啦---!」

妖道率領我們團團圍住了攤販『打香腸』,在這座攤販的前面,只須付出五分之一的價錢在碗公裡擲骰子,如果贏了香腸伯,就可以把香噴噴滋滋冒泡的烤香腸帶回家,看起來是一場相當划算的買賣。

不過香腸伯也不枉是活在賭注之下的男人,只見他熟練地捻起三粒骰子,夾於指間,順勢往碗公中彈出,骰子就像是他養大的小孩子,順從地繞著碗公的弧度規則地做向心力的旋轉,勝負的那一刻是最令人血脈噴張的...

「幹咧!又輸了啦!阿伯,投降輸一半好不好啊?!」

「這怎麼可以呢?小孩子怎麼可以有這種錯誤的想法,這裡可是充滿神聖的香腸攤,是男人與男人決鬥的聖地,廢話少說,趕快賠錢。」

「我以為憑我們兩個人的交情可以講點感情,想不到……還是一筆買賣!」妖道濟出柔情攻勢。

「好啦好啦!一人一根,不許再賴皮了啊!」

於是乎,大伙各自手持一條香腸,又繼續執迷不悟的玩下去。

******

大街上的車子十分稀少,或許在這裡,只有大地主或暴發戶才買得起這種交通工具,坐在街角,我正一口一口地咬著香腸,邊數著今天會有多少車子經過路邊攤,然後我撇見了一輛黃色金龜車乘風破浪而來,它正毫不猶豫地從另一方疾駛過來準備轉進我們對面的大街,哇,這麼帥氣的車,如果被人用石頭砸爛,那車主一定會跑出來大罵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吧?!

「碰!」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有沒有這麼巧啊?!















第二十章

車主的玻璃窗被磚頭砸了一個大洞,碎片飛落一地,他氣得踹開車門,衝了下來四處張望是哪個王八蛋幹的好事,這位王八蛋就是…我老爸。

「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地,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怎麼會?一看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啊?!

他揪起妖道的衣領,扯得半天高,我們卻都還在狀況之外,香腸伯擲骰子的POSE也還定在原地,手停在半空之中。

「很明顯,我就是這種人。」你在說什麼啊!輸條香腸讓你變成瘋子了嗎?!

他冷靜的撥開了對方的雙手:「叔叔,對不起,我不得不這麼做。」

嗯,你不是瘋子。你是神經病!

妖道向對方鞠了九十度的彎腰,立刻衝到了意外獲得一塊磚頭的金龜車前,我們也跟著丟掉香腸跑了過去,只見地上正趴著一位像歷劫歸來般的小女孩,還呆呆地傻在地上,妖道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她扶了起來。

哇靠!是老媽!

原來是下課時,小苗看見我們在打香腸,興奮地想跑來跟我們打招呼,卻沒發現另一條大街正轉進一台車子,妖道眼見來不及阻止,才丟出這塊磚頭,還好不是推出攤販車,不然現在揪起他衣領的就是香腸伯了。

******

朝會時間,妖道被校長親自欽點站到升旗台前,雖然罰站在烈陽下,卻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沮的表情。

反倒是我們正為他擔心不已,已經記滿大過,沒有任何退路的妖道,只要隨便再一個上廁所不洗手還是擤鼻涕太大聲的罪名,就足以將他踢出鹿谷國中的校門,依他這種教而不善,爛泥扶不上牆的個性到了外面,不是變成混混就是殺手,前途堪憂呀。

「前幾天,校園外發生打架事件,學校裡面就是有黃進道這種敗類人渣,所以才會有損學校的校譽,像他這種對社會沒有任何貢獻的學生最為可恥,各位同學要引以為戒。」

校長劈頭痛罵老爸,而老爸卻不肯把我們供出來,因此被罰在升旗台前罰站。

擔心的神情完全寫在小苗的臉上,我們也知道,當我們正搶著要扛下打架責任的同時,妖道卻使出大哥神力,要我們通通閉嘴,否則就要與我們割袍斷義,他還作勢拿出了把剪刀…

「喂,老哥,你割袍就割袍,你剪自己的就好,幹嘛剪我的咧。」小光的外套被他擒在手上威脅我們,我們只好點頭答應讓他從容赴義。

「接下來,校長要頒發的是社會貢獻獎,大家要多向這位學生學習學習。」然後校長翻開了獎狀,楞住,一秒,兩秒,三秒…良久才對著麥克風開口。

「得獎的是…黃…黃進道。」

原來,當初那位要操我們祖宗十八代的人,就是鄉長伯伯,他十分欣賞妖道的坦白,也感謝他適時的出現阻止,所以特別頒了獎狀給老爸。

「咳咳,各位…同學…多多向…這位同學…啊…學習呀。」

然後,台下響起了一片熱絡的歡呼聲和掌聲,他,妖道,就是我爸爸。

一位充滿正義之氣熱愛拔刀相助,同時勇奪十大惡人及十大善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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