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四章 我突然得了一種不回家就會死的病

墨黑以及緋紅的幕色交錯籠罩在港口外無垠的海面上，徐徐清風帶來松樹林、木麻黃、銀合歡的味道，準備進港的客輪此起彼落的鳴笛聲與候鳥的叫聲為即將的日出揭幕。

阿海在便利商店買了繃帶以及紅藥水，要離開前，他發現店員後面貼著一張桂綸美喝著咖啡，露出心滿意足表情的海報，索性也順便替自己買杯咖啡，小心翼翼端著走到了港口，坐在碼頭邊的石躉上，幾名早起的釣客已經穿著救生衣，在各自的地盤上對著海面拋線垂釣，這景象已經很少見到了。

自從政府將這座原本以漁業為主的小島，搖身一變，披上博奕事業的糖衣後，這原本民風純樸的港口都市便驟然消失，他記得在他還小時，父親曾帶他來這座島上玩過，當時沙灘是一片白色澄淨，到處爬著寄居蟹以及海膽，他們最常去的是一大早的漁市，漁夫將土魠魚整條從船上鉤到岸上，放在秤上讓民眾開始叫價，到處都飄散著海的鹹味和魚腥味，路上是緩緩而行的老人，還有閑耍的小孩，和樂融融、與世無爭地生活在這港都中。

如今，取代了海邊繁榮景色的已經是接踵而至的大型客輪，海面鋪上了厚厚一層油污，汽油與錢的味道瀰漫在港口，令人作噁；財團紛紛上岸，插旗宣示主權，大興土木，蓋水庫、建飯店、興賭場，再巧立名目要求政府就地合法化以保障員工的工作權益，直到地面上已經擠不進任何一間賭場了，非法的賭場便往地下開始雨後春筍地冒出，接著，賭博帶來了暴力，暴力又帶了毒品，這座原本抱素懷樸的港都，竟就這樣蛻變成如今的萬惡之城。

阿海嘆了口氣，撥了行動電話回家。

「不二‧見？」電話那頭是死裡逃生的阿海第一個最想聽見的聲音，狩羽。

「嗯，那是什麼？跟顏回的不貳過有什麼關係？」

「不二‧見跟我是同期的魔晃畢業生。」

阿海手上的咖啡滑了出去，灑了整褲子。

「妳認識那個乾癟四季豆？」

「以前她和我在學校是死對頭，一到下課時間我們就會爭搶誰先喝到飲水機，還會比賽誰能張嘴接飲水機的熱水比較久。」妳們兩個有M癖好嗎？

「除了這無聊的比賽之外，妳們還有其它比較像樣的過節嗎？」

「嗯…我們還會拿飲水機起來砸老師，看誰丟得比較準。」

「這根本只是單純的校園暴力吧，而且，為什麼都跟飲水機有關？你們對飲水機的情節是有多深啊！」

「反正，你只要不跟她搶飲水機應該就不會有事。」

「出社會跟在校園單純的生活是不一樣的啦。」哪裡單純了，簡直是在玩命。

「你有受傷嗎？」

狩羽突如其來的關心著實讓阿海嚇了一跳，頓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要說自己受了傷來博取同情，還是說他完好無缺來表現出自己多麼的神勇呢！

阿海苦惱的兩手搔了搔頭：「我剛差點被她害死，我問妳，如果她也是魔晃出來的畢業生，是不是也會替人類殺人，並且要求對方也必須殺人抵債？」

「是這樣沒錯。」

「那妳還不趕快派個人過來？我可不想死在這裡。」

「機票錢很貴。」

「妳可以用飛的嘛！像全民超人那樣…」

「我的妖力撐不了那麼久，可能會掉在海裡。」

「如果我不小心斷手斷腳了，以後我的未來怎麼辦，妳要負責嗎？」

「放心吧，你一看就是活不過二十歲，一副英年早逝的模樣，不會有未來的。」

這算什麼安慰人的話，不僅完全沒有治癒的效果，根本就是在傷口上灑鹽。

「別囉唆了，這就當作是對你的修行，最近的草莓族真是越來越不耐操了，特別是那些怪獸家長更加麻煩，總之，記得多帶點名產排骨飯回來。」

「慢著！你是排骨飯吧？我不是在跟狩羽通電話嗎？為什麼變成三方通話了？」

「別吵，我聽說那裡專門生產炮彈做的武器，你替我買個等離子炮的炮彈回來。」

「你説的那裡是金門吧！還有，那種武器根本不用裝炮彈吧！等一下，為什麼又變成四方通話了，你是安沒錯吧？」

阿海感覺這群伙伴已經無可救藥了，沒有一個人是靠得住的，原本是負責偽裝成小弟，深入敵營調查下手目標－金牙老大，卻被人捷足先登，搶了生意，現在還得孤軍奮戰，在這腥風血雨的城市裡頭，與一個殺人如麻的妖怪交手。

「狩羽，如果這次我能活著回去，妳願意跟我約會嗎？」阿海下了決心，堅毅的眼神。

「約會？那是什麼？可以吃的嗎？」

「嗯…該怎麼說呢，可以吃也可以玩的，還可以在摩鐵做一些特別的事。」

「好吧，如果你回來的話，我就跟你去吃約會。」不用特別強調吃啦。

「好！狩羽，妳等著吧，我一定會查出是誰在背後搶我們的單，妳要等我喔！」阿海高舉雙手，心花怒放的仰天大喊，釣客們紛紛轉頭過來看他。「對了，狩羽，為什麼她要叫做『不二‧見』？」

「因為被她盯上的獵物，不會再有下次見到的機會了。」狩羽淡淡說著，死輕鴻毛的口吻。

「我突然得了一種不回家會死掉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