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十三章 玩交換禮物時要訂出的是下限金額，不是上限金額

彷彿海市蜃樓的景象遽然出現眼前，一些零碎的霧氣環繞著，我們略顯震驚，那是一座沿著峭壁興建而成的巨大堡壘，牆壁蓋得十分厚實，密不透風，像隻雄偉的獅子盤距在沙漠之中，堅若磐石，應該是為了抵禦牛魔王而特別建造的。

走進了厚重，約有四、五丈高的雕花大門後，前方街道呈30度的陡峭斜坡，繞行而上，像是條蛇彎延攀附在山頭，兩旁是可以用芒果交換的武器店和裝備店，可惜我們的芒果都被雨果吃光了。

城裡的民眾幾乎沒在工作，偎慵墮懶靠在牆邊，點著水煙筒抽著，臉頰凹陷像得了厭食症，宛如用相同印章蓋出來一模一樣，沒精打采的表情，這一點也不奇怪，就像在麥當勞打工的人每天看著那些薯條和漢堡，也不會有胃口去吃那些食物，這些被麻醬麵日夜轟炸的人民，想當然爾，想吃些不一樣口味的東西。

「爸，你看，有條肉絲在裡面耶。」一個小男孩從狗碗裡撿了出來，正要往嘴裡放。

「什麼肉絲？是肉排呀！那種東西不乾淨，你吃麵就好，那種吃了會肚子痛的讓爸爸來吃。」

你這個當爸爸的只是想獨吞好處吧？還有為什麼連狗都有肉絲吃，人卻只能吃麻醬麵呀？

「杭特，我看這種鳥地方不會有芒果的，我們還是走吧！你看他們，連上廁所擦屁股都用麻醬麵，生活根本已經跟麻醬麵息息相關了呀！」

「你要我繞道離開，然後讓其它不知情的玩家中牛魔王的埋伏嗎？」

「沒關係的啦！」

「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等到一切都沒關係時就真的沒關係了！」

「不過玩家少一點，對我們來說競爭也比較少呀。」

「你太天真了，一個遊戲如果玩家出走愈多，幣值就會跟著跌價，屆時遊戲幣不值錢了，遊戲便要面臨腰斬，對大家都不好！」我倒覺得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了。

「啪！啪！」雨果在我們臉上各留下一個巴掌印，替我們的對話落下痛快的句號。

「啊呦呦，有人內鬨了。」聲音來自剛從強化店走出來的一群玩家。

我仔細一看，居然是方才在紅土沙漠裡跟我們搶王的聖殿騎士公會，也許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其中一些人的武器發著淡淡的光芒，而且裝備似乎也比起方才要厲害得多。

「看來那些人已經將武器強化了。」杭特緊抿著雙唇，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武器也可以強化的嗎？」

「嗯，武器可以強化十次，但是每一次都會機率性的爆掉，而且強化越多次，爆掉的機率就越高，但若買了安定劑便可以在安全無虞的狀態下強化成功，聽說還可以合成，以及打洞，放一些屬性石，增加武器的附屬威力。」

聖殿騎士公會的會長裝模作樣地取出一把已經強化七次的的單手劍，拿在手中掂了掂，那把長劍發著彩虹色的光芒，格外亮眼，像是在對我們發出挑釁似，他故意在空中揮了兩下，發出畫著空氣的咻咻聲。

「託你們的福，我們有足夠的芒果可以買安定劑強化武器，至於你們那些破銅爛鐵，我看就繼續跟你們的人生一樣，醜陋的活在世界上吧。」

「哼，強化武器還要放安定劑，真是笑死人，你們就對自己的手氣一點信心都沒有嗎？老娘強化給你們看。」

「別…」對於雨果的任性，我總是抓不準時機阻止她。

雨果兀自往強化商人走了過去，毫不遲疑地將懷裡的匕首扔給了商人，商人有些措手不及，匕首在他的手上彈跳了好幾下才被他緊緊抱住。聖殿騎士公會的人馬愣在一旁，居然有人不用安定劑要直接進行強化，這心臟該有多大顆啊！如果在這紅土沙漠裡沒了武器，在野外遇上野怪等同於是自殺。

「請問玩家要進行強化嗎？」

「不然我來幹嘛？」

「請問不放安定劑就要進行強化嗎？」

「放什麼安定劑？直接給老娘強化！」

強化商人恭敬地雙手捧著匕首，對於每個玩家的武器，他總是抱著謙卑的態度，接著他將匕首放進一旁的機器裡，準備按下按鈕。

「慢著！我覺得你手氣不是很好，我自己來。」雨果拉起袖子，吐了口水在雙手掌心上，搓了一下當作在淨化穢氣似。

「雨果考慮清楚，別意氣用事啊。」我還在苦勸她，要知道她少了武器，對我和杭特來說是另一個負擔啊。

「富貴險中求你沒聽過嗎？況且第一次強化過的機率很高的好嗎？對自己有點信心，OK？」我只是對妳沒信心呀。

雨果隨手按下按鈕，機器發出如同電流經過的光輝，停頓了一秒，立刻發出了碗盤碎裂的聲響。

「很抱歉，強化失敗，妳的武器爆開了。」雨果接過了匕首的碎片，呆滯了好一陣子，彷彿她的心臟也跟著那清脆的聲音一同爆開了。

聖殿騎士公會的玩家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有的甚至還趴在地上捧腹大笑，惱羞成怒的雨果轉過頭，不懷好意的打量我們的武器。

「把你們的武器拿過來，我幫你們強化。」

「多謝妳的雞婆，我這樣子就很夠用了。」我緊捺著劍柄。

「你這樣永遠不會進步啦。」

「不需要，我的人生只要原地踏步就可以活下去了。」

就在爭論不休之際，一隻身手不凡的兔子從我們眼前疾速掠過，在市集裡奔馳，不一會還往連綿的紅磚屋頂上彈跳縱走，另一位老婆婆跟在他後頭，身手矯健地緊咬著那隻兔子不放，甚至也跟著對方翻上了屋頂，但兩者像是同極相斥的磁鐵，始終保持固定的距離。

「哇賽，這是最熱門的跑酷極限運動嘛！」我瞠目結舌從街道往屋頂上注視。

「年輕人，快幫幫忙，幫老婆婆我抓那個偷東西的賊啊。」

「妳看起來不需要幫忙啊，瞧妳的身手華麗不凡，簡直可以拍電影了。」

聖殿騎士公會會長不屑的嘆口氣：「那是個沒意義的事件啦，我們也都去追過了，根本沒人追得到他，恐怕得把鬼步的技能練到滿才行啊。」

他們看了看時間，似乎又準備要到哪個地圖去吃野王，互相使了個眼色後，同時拿出傳送結晶，便像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那個會長笑盈盈地走了上來，他叫出物品欄的選單，丟了一把匕首給雨果，雨果直愣愣地握著從天而降的＋5匕首，淡淡的閃著黃色的光芒。

「為什麼？」雨果呆滯地緊握著，這武器比她方才爆掉的那一把要好太多了。「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先說好，要追我的話，光是這種垃圾還差得遠呢，這樣好了，你把你身上的盔甲脫下來讓我參考一下。」

「你這女人有病啊！」會長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紳士般清清嗓子。「玩遊戲就是為了快樂，我這是要謝謝妳帶來這麼趣味的表演，反正那把匕首我也用不著了，就當資源回收吧，咱們有機會再見面吧。」語畢，他亦拿出結晶，霎然消失。

「喂，你確定不要追我嗎？那換你手裡剛剛那把劍也是可以的啦！」雨果迎上去，對方已經嚇得挾著尾巴跑走了。

杭特像雕塑品一樣佇在原地動也不動，忽然間發出了冷笑，我和雨果被他突如其來的笑聲給嚇了一跳。

「你有事嗎？有事就要吃藥。」

「我說呀…他們可真是一群笨蛋呢。」杭特將背上的弓拿了下來，拉緊弓弦，瞄準遠方不斷逃竄的兔子。「任務只交待要抓到而已，可沒說要用追的呀！」

語畢，杭特一發弓箭劃破長空，直奔兔子的腳跟，一箭中的，兔子像是被打落的蒼蠅，直直落在遠方的街道上。我們立刻跟在杭特後方拔足跟上，只見老婆婆開心的抱著一袋包裹，欣喜地往回走了過來。

「老婆婆抓到賊了嗎？」

「抓到了呀。」

「恭喜。」我們異口同聲的恭喜老婆婆，並且引領期盼NPC的獎賞。

「那沒事別擋我的路。」老婆婆無禮的推開我們，逕自離開，留下面面相覷的我們。

沒多久，那隻兔子跛著腳，耳朵倒豎，氣沖沖的走了過來，看到我們就是劈頭大罵。

「你們為什麼要助紂為虐？那些是我辛苦種的紅蘿蔔，好不容易不用再吃麻醬麵了，結果就這樣被牛魔王的手下搶走了，你說，你們要怎麼賠償我。」

「請問，這裡哪裡有賣麻醬麵？我有點餓了。」雨果摸摸餓得扁扁的肚子。

我們立刻摀起雨果的嘴，將她拖到一邊，趕緊向對方道歉，此時任務欄竟跳出了一件隨機任務，叫做『波兔村保衛戰』。

「不要叫我做保衛人家村子這麼重要的事啦。」所以現在是要開始滑手機打泡泡球嗎？

「看來又是一件觸發任務，這下子你可沒有閃避的理由了。」杭特得意洋洋接受任務。

「明明兔子就是你射下來的，我是無辜的。」

雨果從一旁的牆上撕下了一張王室的公告：「不要吵了，你們快看這個。」

『今日在王城中將舉辦一年一度的抽獎宴會，請參與民眾攜帶禮物進場以便抽獎。』

「這是好機會！」杭特眼珠子突然炯炯有神起來。「說不定可以換到打敗牛魔王的道具呢。」

「希望不要又是他弄丟的東西才好。」地縛靈的教訓還牢記在我的心裡。

我們順著公告上面附的路線圖，順著石砌的街道，一路爬到了堡壘的最高點，王城。

入口處有個穿著西裝，在收禮金的傢伙，負責登記來賓及收取禮物，我正躊躇要帶什麼禮物進場才不會失禮時，雨果已經衝上前將禮物遞了出去。

一條丁字褲。

妳居然把不要的道具拿出來當禮物？簡直就是去參加結婚喜宴時，只包六百塊卻帶著一家老小去大啖整桌料理的人一樣不要臉了呀！

「這是好東西呢！歡迎歡迎，請隨便。」

我已經不太懂這裡的標準是用什麼來衡量的了。

在一年一度的宴會中，每個人都從家裡帶來了私藏的寶物，總之除了麻醬麵之外，任何物品都有可能出現在這個會場裡，鎮民們都是滿心期待交換禮物的這一天，頗像是聖誕節社團舉行的交換禮物活動一樣。

司儀走上前，講了幾句勉勵人心的話後，軍樂奏起，一些禮炮似模似樣的震撼天際，彩帶像海浪一樣從空中淹沒了整個皇宮，國王在歡呼簇擁下登場。

主持抽獎的國王臃腫地蹣跚上台，說不了幾句話就滿頭大汗，一旁的侍衛不斷地遞面紙給他，他自得意滿地發表完本年度的政績後，不忘再次拜託選票，怕選民不記得他，還特地穿了印有自己名字的背心，你到底是有多久沒現身在人民面前呀？該不會選完後就出國避風頭了吧？

拜票完畢後，他開始抽安慰獎。

「咳，這次由王城所提供的安慰獎一千名，東京迪士尼六天五夜之行。」

靠，安慰獎就這麼隆重，而且名額還有一千名，怪不得你們每天只能吃麻醬麵，到底是官商勾結了多少回扣呀？

想當然爾，我們並沒有被抽到。

「接下來是三獎。」

全場屏氣凝神，期待著三獎的內容，既然連安慰獎都這麼吸引人，照這個邏輯推算起來，三獎起碼也有環遊世界之類的標準，這時連我都不禁期待了。

「三獎是…芭蕉葉…」我聽錯了吧！

「哇喔喔，是芭蕉葉，難道是傳說中的那個寶物嗎？」

「超想要的呀！真希望被抽到。」

「抽到那個的話一輩子都不用愁了耶。」

全場嘀嘀咕咕、竊竊私語起來。

真的有這麼值錢嗎？為什麼大家一副吃驚的表情？還有，抽到芭蕉葉就不用愁的意思是大便完不用再用麻醬麵擦屁股了嗎？

「中獎的是…杭特。」

全場又鼓噪了起來。

杭特雖然狐疑一下，但還是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上台領獎，你真的知道那是幹什麼的嗎？你不要拿來擦屁股耶！

「接下來…二獎是…竹竿。」

又是全場一陣嘩然。

「真好，是竹竿耶…」

「這種寶物只有聽長老們提過，還是第一次看到耶。」

「真不可思議呀，你看那神聖不容褻瀆的造型。」

你們再吵，我真的會拿那把神聖的竹竿褻瀆你們喔。這根本就和直銷會場裡的暗樁一樣，不管主持人拿什麼東西出來就只會嘈雜地隨機附和。

「中獎的是…桂綸美。」

「耶！是我耶！好高興吶！」雨果不知所謂的衝上台領獎了。

芭蕉葉＋竹竿＝芭蕉扇。

是這個用途嗎？不會這麼膚淺吧？

司儀慎重地走上台前，隆重地緩緩道出：「現在有請三獎與二獎的得主，將禮物組合起來，你們可以獲得替國王搧風的特殊權限。」

結果只是國王太熱要找人搧風而已嘛！

這是哪門子的國家，我已經想一走了之了，說什麼會拿到對付牛魔王的武器，連牛魔王都沒看到要對付誰呀！

「最後的頭獎！各位引領期盼已久的獎項，今晚會獎落誰家呢？我們先抽出得獎人，再來公佈獎項。」

奇怪，我有很不好的預感，因為這個遊戲打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我來的。

「恭喜得獎人是…芒果勇士。」我就知道。

我不甘願地走上台前，心想要什麼獎趕快頒一頒，我寧可出城去打怪練功，至少去刺探一下牛魔王的敵情也好過在這裡瞎攪和。

「今晚的大獎就是…牛魔王一隻！」

幹！不要把你們不想要的東西頒給別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