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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分類：黑雨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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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雨水滴落在池子裡，零零落落，沒規律性地敲打在池中間的石雕上，剝削著殘餘的遺跡，那破舊不堪的雕像，幾年來，猶然矗立在此，似乎在替我見證著一生的過程。與書中的撰述相同，一樣的場景、相同的人物、絲毫不差的心情，還有那該死的黑雨。

文子果真在池子邊，纖細的小手捧著雙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如鬼魅般的人影，弗利沙。他似乎變得更強壯了，臉也多了幾道疤痕，點綴著惡魔的胎記，凶狠的目光直落在文子的身後，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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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離開的同時，阿朗與怡君恰好夜遊歸來，阿朗於是一副莫可奈何地硬將摩托車塞給我，再無奈地說要委屈在怡君她們宿舍一晚。

「真是拿你沒辦法耶！小明，你還真愛給人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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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後山的蟲鳴像是上了發條後的聲音，在激烈的奔跑後，我手撐著膝蓋喘息著，而唯一淹沒過這個呼吸聲的，就是那些滿坑滿谷的機器人發條聲。當我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就站在文子的宿舍門口，中間的過程只有一片無軌跡的空白，而且我已經按了門鈴，文子也一襲輕便的淡紫色無袖T恤替我開門。

「怡君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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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鐵門波浪似的晃動聲襲捲而來，像是數千個落雷倏地轟在周圍旱地上，地動山搖，震得人心神不寧，我覺得耳膜到頭頂的神經甚至都快要裂開了，全身揚起了不自在的雞皮疙瘩，最後禁不住地摀住了耳朵，緊蹙眉頭，將整張臉埋進膝蓋裡，封閉了所有外在轟隆噪音。

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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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夜深，兩邊夾道的梧桐像是一支支倒豎的筆桿，一條無止盡延伸的環校步道消失在末端，四週圍浮濫著許多不知名昆蟲的叫聲，像是一場恣意妄為的大雨，狂洩在葉子上的噪音。

我往街上走去，帶著那張詭異的一千圓，電器街上的人群隨著夜闌逐漸渙散，當我回過神的時候，是踢到了一隻趴在地上，慵懶的流浪狗，牠像是全身黏在地上一般，旁若無人地癱滯在中古電器行的門口，身上散發著雨淋溼過的汗毛味，而在吃驚的同時，我也發現了尾隨在我身後的影子，即使他的動作如何敏捷，在稀疏的人群中，依然突兀，我聞到了那股來自煙草的焦油味，與那天在公園時，他踩熄在地上的那股氣味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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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關在房裡的第二十六天，我想我快要被當掉了，班上幾名有愛心的同學替我送來曠課單和補腎丸，有的人向我想打破世界紀錄的壯舉致意，連續打槍一百天，BBS版上也有為我加油打氣的版友，我甚至懷疑他們在宿舍門口豎起大海報，寫著『閉關尻槍，勿擾神』的字樣，有的人經過我房門時，會順便敲敲門，探探口風，向我借幾片光碟片，甚至開了伊東伶、蒼井空、松島嵐這些偉人名單貼在我房門口，不曉得他們是從哪聽來的市井流言，我從一位平凡的學生，晉昇成為一家A片的下游代理廠，或許是樓長吧！我從他每次來我房間門口時，那貪婪的眼神中看出來的。

而專題的指導教授也親自上門來提醒我，教授是一位戴著粗框眼鏡，梳著一頭徐志摩時代的油光頭，顴骨相當凸出的中年人，時常西裝筆挺，讓人有種科技新貴的錯覺，他告訴我如果再不去上課，這學期就得重讀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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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般人在收到一隻曾是活跳跳的生物，如今卻失去靈魂的鬼東西時，應該具備的反應是，縮手，跳開，幹，雞拔毛。

但我有些不同，可能是一整天的歷練下來，反而覺得這樣的東西有些平淡無奇，如果是還在動的物體的話，也許還會有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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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我和文子蟄伏在一排修剪過的黃金露花底下，衣服全沾上了委地的銀杏葉子，看起來就像是畏縮在一片土黃，有如乾旱河川裡的兩隻無言蜥蝪。

我可以感覺到文子外套底下那纖弱的肩膀正在微微顫抖，她抿著蒼白的嘴唇，也牽動著恐懼，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呢？對方跟蹤我難道是為了文子而來的嗎？又或者，也有另外一方的人在跟蹤文子，我們巧合地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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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電車徐徐地移動，直到完全靠站為止，我下車，回頭張望正跟我邁力揮手的阿朗，他們還要去南邊的城鎮看日落，希望趕得及。看著對號入座的乘客們，我想，列車長的經驗應該相當老道，至少應該是白髮蒼蒼，濃濃額眉與皺紋相互交錯的老人，因為每個車門都正對著頂上懸著的號碼牌，分毫不差，且乘客逐一上車就坐後車站才響鈴，我一直獃到電車離開後才走出月台。

這是一座相當古老的車站，有著日據時代的背景，茶色木板拼湊成的椅子有些蛀蝕，帶著喪氣的霉味，門口立著公車站牌，錯縱複雜的交通路線橫豎其上，有如颱風過後的蜘蛛網，混雜而重疊般。我沒有看很久，因為我不打算搭公車，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避免上公車才來坐電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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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電車外的景緻一幕幕爬進窗格後又溜開，像是播放不停的幻燈片，車廂裡一片黯然沉寂，只有阿朗和怡君有說有笑地聊天著，完全像是將外界隔離起來，而活在自己的框框裡，阿朗拼命地講些冷到發麻的笑話，而怡君不知道是真的覺得好笑，還是想給他臺階下，隨時附和著笑臉。

我則是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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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鐵藍色包裝的電車在都市裡緩慢地沿街爬行著，我決定搭下一班電車返回，但是電車並沒有經過工業區，我得在中途下站，再步行十分鐘的路程，這樣至少可以避開和人擠公車的窘況。

我站在月台上，翻開『黑雨』的手稿，像是如獲至寶般喜悅，紙上是龍飛鳳舞般潦亂的字跡，採縱寫的方式，有些句子被粗的黑筆劃掉，又在旁邊註記新的句子，有些像是臨時想到的靈感，就橫著寫，讓靈感斜躺在上頭，還有一些看起來無聊亂畫的幾和圖形，像是在畫工業區的工廠，最高的煙囪像是一支黑戟插在高低不齊的方格裡頭，的確跟我長大的地方很像，我甚至可以大致上勾出我家就在哪塊方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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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父親戴著厚重的眼鏡，正坐在有把手的人工皮椅上看稿，煙灰缸上慵懶地躺著一支煙蒂，父親抽煙總是抽到最底，濾嘴和煙草的互相接壤處，這種執著也反映在他的工作上頭，因此，父親是個要求嚴苛，不論是對部屬或自己都一樣的上司，但是對於我，那又是另當別論了，也許是他總覺得對我的成長，沒有熱烈參與而感到過意不去吧。

「你來了，真想不到你會來公司找我？」父親卸下眼鏡，同時也從小說的世界抽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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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父親的出版社在離這裡至少二十公里遠的另一座更先進的大都市，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這個工業區是多麼貧窮，到需要人人拾荒的地步，然而更先進所代表的意義就是，更多的高樓大廈、更多的車子、更多不會開車，卻拿著駕照的王八蛋，而父親，是王八蛋中的王八蛋，從他貼在白板上卻從沒去繳過款的罰單上可以得證，他是促進國庫收入，提高警察伯伯業績的信心保證。

從這裡出發到出版社有三種方式，可以選擇坐上擁擠的公車，在肝腸寸斷的道路上顛簸，也可以傻傻地站在十字路口，等著半天才會有一台開進鎮上的計程車，或者，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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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這天，天空像是可以穿透一樣那麼高。

金色的晨光灑在城鎮裡，似乎充斥了這座已故工業區的所有陰暗角落，暗巷、甬道、下水溝、囪垢、垃圾袋…連蟄伏在發臭污泥蛆蟲以及腐爛果皮的果蠅都無所遁逃，這是我見過最晴朗的一天，就像是深居了二十年的陽光，忽然乍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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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幹！」我縮回了地上，同手同腳地往後挪動腳步，爬上了沙發。

幾乎就要棄甲卸兵的我，一句聲也再也吭不出來了，我覺得我的心臟好像找不到心房，在胸口胡亂跳動，血液迅速流竄，瞬時甸沉在雙腿的血管裡，重得讓我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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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們從樓下的歐巴桑手中領回了阿朗，離開前她還不忘提點我們怎麼處理善後，如果是活著的要趕緊丟到警局，營造出不在場證明，掛點的話又該怎麼善後，需要幾包垃圾袋來分裝，我想她是小說看多了，匆匆道謝後便將阿朗架回文子的宿舍。

他目前的姿勢是被我們鋪在地上，呈現一個大字，面朝上方，傻愣愣的望著水晶吊燈，一副垂死將至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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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我們併坐倚在沙發上，三雙眼睛怔怔地跟著師公樂的腳步在房裡來回移動著，我仔細地觀察宿舍裡的擺飾，這是間兩房兩廳的格局，在客廳裡錯落著各式各樣的傢俱，光滑亮麗的櫸木製櫃台，上頭放著一台三十六吋的寬屏液晶電視，三張皮革製的沙發椅還有濃濃的鞣皮味兒，牆上掛著一幅由許多馬賽克組合而成的立體抽象畫，看起來像個女人和男人的合成體，廚房與客廳間有一個小吧台，有一支專門懸掛杯子的架子倒掛在上頭，一支雕花骨瓷杯沾在上頭，玻璃窗裡頭擱著幾瓶紅酒，但大部份是整組的咖啡杯，文子從吧台裡取出兩個耳杯，簡易地沖了即濃咖啡招待我們。

「很抱歉呦，只有雀巢的呢！你們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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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坐在師公樂的機車後座，瀰黑的夜空又開始落下點點星雨，寒風襲襲，細雨冰冰，有點冷徹心扉的感覺，途中我們經過了冷風颼颼的公墓，接著進入橫艮在兩座山之間的隧道後，呼嘯而過的疾風便被擋在外面，周圍只剩沉悶如悶雷般的機車引擎聲隆隆作響，出了綿延的隧道，我們持續乘風破浪電擎般往郊區的山上駛去，顛簸的路面像是在考驗他的駕駛技術似，路段越來越艱難，髮夾彎也更顯陡峻，女孩和她室友所住的公寓就在那連續彎路的尾端，一棟學生大廈。

大廈座落於這個小社區的最末端，一條雙向道的盡頭，這裡的商家不比城市裡的，早早就已經關門歇業，有一對老夫妻在街上徐徐走著，街道打掃得很乾淨，看的出這裡是個相當老舊的眷村，只有退伍的榮民及不肯遷移的眷村村民死守在這，走進裡頭便可以聞到許多老人凝聚而成，那些寂寥與乾枯的氣味，村落裡大部份的建築是用鐵皮搭建的屋頂，和著七零八落的石磚瓦，像個未開發過的部落，有些斷垣殘壁上用白色油漆寫滿了公幹政府的字眼，而這棟大廈在這裡反而顯得鶴立雞群，背倚著綠樹籠繞的山坡地，眼前囊括著整座城市的璀璨夜色，擺明了就是政商掛勾才得以興建的利益下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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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你說你遇到了鬼？」

他起身打開百葉窗，讓緋紅的太陽餘光射進社辦，照在他臉上的光暈讓他看起來神清氣爽多了，而社辦裡的輪廓也漸漸清晰了起來，堆積如山的拖把和掃把、畚箕、抹布、橘色的垃圾桶，我想儘管社辦是黑不隆咚的，我也猜得出是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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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濕冷的地下室，飄逸著久久揮之不去的霉味，冰冷的大理石柱僵直地聳立成一排直達盡頭，牆角邊從破裂水管裡潺潺流出，滴滴答答的漏水聲，在寂寥的暗處裡意外的鮮明著重，迴蕩在長廊上的聲響，是冷風鑽進門縫的倏倏聲，聽起來像是長年不得安寧的鬼魂在悲鳴著，這是在校園裡流傳已久的傳說，所有的冤魂都被一位法力高強的法師鎮壓在這個地下室的盡頭，往前不遠，有一盞油燈造型的燈光在長廊底端的門把邊晃動著，忽明忽暗指引著我，那一盞微光就像是帶給萬惡屈服的光輝，鎮守在地下室的聖殿前，我戒慎恐懼地走上前敲了敲門，門便緩緩打開了…。

「怪了，明明就聽到有人敲門啊？」門又緩緩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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