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十四章 坐最後一班的公車，司機都像發瘋一樣

阿海走出公寓，嘴裡還嘀嘀咕咕抱怨著，自從當了部落格的助手後，沒有一天有好事發生，這次更慘，還有可能會被當做妖怪給收服掉，至少也該讓他在痛苦前，先給他一點點的快樂嘛！阿海攤開皮夾，看著悠悠哉哉躺在裡面的保險套，懊惱地蹲在地上用力搔了搔頭，捂著臉，長嘆一口氣。

「唉，果然，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哪一部童話故事有保險套出現啊？

他離開社區時，還回頭看了一下自己住的公寓，外觀與印象中的差得離譜，除了外露的鋼筋水泥，還長了一塊塊屍斑似的東西佈滿牆上，公寓像生了重病的老人，萎靡不振，從地底鑽出一些仍微微蠕動的寄生植物往上攀附到他的窗口，張牙舞爪地向其它旁邊的建築物繼續延伸。

一想到自己每天就是住在這種公寓裡，阿海不禁寒毛豎立，雖然這是另一個世界的外貌，但實在是很令人難以接受，說不定自己的床下就躺著一具屍體，而床邊就睡著另一頭妖怪咧！

阿海走出商店街，景象更是教人顫慄，他甚至不曉得該不該繼續前進，整座城市像是被一顆原子彈從天而下的轟炸過，到處是燃燒未完的餘燼，四周圍的大樓也都被砍了一半，搖搖欲墜，沒有一處是完好無缺，柏油路面被硬生生掀起，到處是繒綾的道路，崎嶇而難行，雪霰漫天而降，像是火山灰瀰漫在街道上，一片白茫茫的，不論走了多遠都像是在原地踏步，失去了距離感，於是他攏緊上衣，更加快腳步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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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蛋店。

兩名高中女生蹲在街上，一邊玩轉蛋，一邊笑呵呵地談論著教室裡的八卦消息，一陣疾風從她們身後刮過，其中一位轉頭張望了一下，她感覺到方才有人經過她們的身邊，但身後並沒有任何人影。

「怎麼了？」

「好像有人。」

「妳神經過敏啦！」

「可能吧！噯！幫我轉那一隻喬巴。」

阿海從兩位高中女生旁經過，不過她們看不見他，而阿海也看不見她們，他觸目所及的都是噁心黏稠的妖怪，以及一個荒唐至極的景象，街道、巷弄、建築、店面…被妖怪充斥霸占著，牠們掛在壞掉的街燈上、蹲踞在半生鏽的公園椅上、窩在破爛的車子裡頭，都市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詭譎得教人陌生，特別是空氣裡，不再有城市一貫的油煙味，而是許多亂七八糟氣味參差在一起，腐爛的肉、壞死的魚腥、嗆鼻的重金屬味、狗的汗毛、豬的糞便…他想，妖怪們是利用自己的味道在區分地盤，同時也跟著畫地自限。

為了可以避開教會的監視，他決定搭乘轉運公車，車牌依舊佇立在那，有車牌就表示有公車，於是他在站牌前等著，雪依舊無止盡般飄著，不久，寒氣開始從他鞋跟後逼迫上來，侵蝕進他的褲子裡，涼意漸漸貫穿進全身，濕漉黏膩的感覺很不好受，幸好，公車此時緩緩地已經停在他的面前。

低著頭，踩上嘎嘎叫的階梯，上車後，他發現車上根本沒椅子，甚至連乘客也沒有，只有一個頭上有一隻眼睛的妖怪司機。

「才一個眼睛怎麼看路啊？」他憂慮起來。

後來他發現，只有一個眼睛的司機根本就不值得擔憂，要擔心的是，一位沒有腳的司機。

「司機先生，你要怎麼踩煞車啊？」

話還沒說完，公車已經有如一頭發春的猛獸，瞬間開始狂飆，阿海險些站不住腳，連忙抓著一旁的桿子，公車發瘋似地在市區裡頭亂竄，一會鑽進巷子裡，一會順著牆壁爬上大樓，在頂樓天台間飛越著，接著又潛進了地底下，天馬行空地任意行駛，阿海嚇得整個人趴在窗戶邊，但車速之快讓阿海根本抓不牢桿子，身隨柳絮隨風擺似，在車子裡頭跌跌撞撞，像隻被困在筆蓋裡頭的蒼蠅，任人玩弄著。

「靠！比雲霄飛車還刺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司機大哥！你快給我停下來！」

「我才不要，我要一直開，開到地平線的那一頭！」

「你耍什麼白癡浪漫啊！我要到『魔晃』去啦！」

「『魔晃』？」

司機的瘋癲行徑被這兩個字嚇然止住，車體驟然間開始左右搖擺，劇烈地震盪，阿海被硬生生地甩在門上，又摔在車頂，顧不得後果，他拉開車門，勇敢地奮力一跳，當他看見地面像忽然爬起要貼在他眼前時，腦袋已經一片空白，連疼痛都來不及感覺便昏厥了過去。

好一陣子，校園的鐘聲響起，阿海才惺忪地撐起身體，揉一揉差點斷掉的鼻樑。

「這裡是哪裡呀？可惡，我要控告那個司機危險駕駛。」你也是危險跳車啊！

阿海渾渾噩噩地開始張望四週，眼前像是一間學校的大門，再往裡面望去，遠方出現了一處高高的蒸氣爐，黑忽忽地若隱若現兩個字－『魔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