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三十三章

我們從樓下的歐巴桑手中領回了阿朗，離開前她還不忘提點我們怎麼處理善後，如果是活著的要趕緊丟到警局，營造出不在場證明，掛點的話又該怎麼善後，需要幾包垃圾袋來分裝，我想她是小說看多了，匆匆道謝後便將阿朗架回文子的宿舍。

他目前的姿勢是被我們鋪在地上，呈現一個大字，面朝上方，傻愣愣的望著水晶吊燈，一副垂死將至的暮色。

「看來傷得不輕呀！唉，英年早逝哦。」師公樂說完企圖翻動阿朗的遺體。

「別動！斷了！叫人、叫人！」阿朗還有些許意識。

「叫什麼啊？快點，康小明去幫我燒熱開水！怡君同學，幫我找一個木屐來給他咬著！」

「他現在是要生了是不是？！」我把師公樂推開。「阿朗，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我住這裡呀！哎呦喂呀…」他的右手指頭微微顫抖著，小腦的功能已經不能順利傳達到指頭的末梢神經了，可能是右手臂脫臼或骨折。

「你也住這裡？那你怎麼三更半夜在上面玩這麼危險的遊戲啊？」

「我…是在自我訓練啊！每天下班，都會練習…垂降」他眉頭深鎖著，哀腸百轉，氣息奄奄，似乎真的很痛，我想起他的確有熱衷於爬山的興趣，這就是每晚深夜的幢幢白影，霎挪間，一切謎題都解開了。

「嘿！要不要快點送他去醫院？」文子提出比較有建設性的問題。

「醫藥費看來要不少錢啊！」師公樂正打量著地上的人體，還拿起皮尺幫他量身體的長寬。

「你…你幹嘛？」阿朗陷入了五里霧中。

「我怕你不小心掛了，順便幫你準備棺材！你想用土葬還是火葬？」師公樂掏出筆記本，上面相當周到，有儀隊的電話，五子哭墓的名單，甚至有靈骨塔的塔位號碼。

「去…去你的。」

「看來所費不貲，康小明，幫我call王永慶。」

「你不認識王永慶啊！」

「我不認識王永慶？！巷口賣麵的王永慶我會不認識？！」

此時文子伸出了她的手，按在阿朗的額頭上，然後拿出紙巾替他擦汗，我們被這一幕驚住，驚嚇程度不遜於剛剛在窗口，與不明物體的四目交接，早知道我也要從樓上摔到四樓，這筆買賣簡直太划算了，阿朗也傻傻地看著文子的眼睛，不停目送秋波，我看著文子慧黠的眼中波光粼粼，背後透露出有如南丁格爾聖女的光芒，照耀在阿朗焦土般的臉上。

鏡頭在兩人身上三百六十度的旋轉拍攝，背景響起了藍心湄叱吒九零年代的那首老歌…

一見鍾情不隱藏、兩顆心才不孤單、三生三世都…

「關掉它！」我指著師公樂手上的收音機。

「對不起啊！我想用適合的音樂襯托一下氣氛，不好意思。」

「妳是…」阿朗艱辛的吐出這兩個字。

「我叫久野文子。」

「哦，久小姐，妳好妳好。」阿朗此時有如彈簧彈起，背打得很直，恭敬的彎腰，牽起文子的手親親覆上紳士一吻。

「呵呵。」文子左手被阿朗牽著，右手則撫著臉頰羞答答起來。

他們沉浸在彼此的世界裡，一個開心，一個爽，我和師公樂，還有怡君，像個局外人，只能杵在一旁看他們表演著一見鍾情的愛情戲碼。

「妳就是康小明跟我提過，美若天仙織女下凡的久野文子啊，想不到在這裡得以見容，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阿朗已經忘了自己的右手骨頭快碎了。

「呵，沒有啦！」文子被捧上天。

「那個，阿朗，你出來一下。」我從他們之間兀自切過去，走出門口，回頭向阿朗招手。

三分鐘後，我氣喘噓噓開門走回客廳，阿朗沒有跟著我回來。

「兩個人出去，一個人回來。」師公樂托著下頷若有所思。

「我請老王送他去醫院了。」我不動聲色端起茶杯，靜諡地淺嚐了一口。

「巷口賣麵的王永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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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檢驗報告出來了，阿朗一共斷了一支右手，一條左腿，肋骨斷掉三根，頭骨爆裂，全身上下還有一百多處的瘀傷，現在沒有辦法開口說話，有語言障礙。

師公樂：「奇怪了，那晚不是只摔斷了一隻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