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三十六章

朵朵白色玫瑰奔放在橋頭的兩旁，爭奇鬥豔，引誘著旅人的眼光注視，那是一座躺在V字峽谷上的純白色鋼筋吊橋，看起來是剛完成的工程，由於峽谷深不見底，因此少了橋墩的支撐，但就視覺上看起來，十分堅固，加上美麗的白玫瑰，就如同一位展開雙臂歡迎疲憊旅人的雅典娜，多麼溫暖，多麼令人想投進她的懷抱。

古正傑望向左前方，也有一座橋，相對眼前這座橋，它則是一座古老式的木造橋樑，搖擺不定，應該是急難時臨時搭建逃生用的工具，破舊不堪，像是一塊塊拼湊起的回憶，永遠也補不滿的思念，帶點哀傷、愁悵，似乎牽一髮而動全身，一不小心就會失足墜谷。

靄靄霧氣裡，可以看見鋼筋吊橋的彼岸，就座落著一棟屋子，直直的煙囪正冒著白氣，氤氳繚繞在屋子週遭，如果從木橋過去，則必須再繞過一個山頭才能到達那間謎樣的屋子，古正傑深信他要找的人，就在屋子裡。

「就在眼前了，主人。」

「嗯，慢著。」古正傑喚住德古拉的步伐。

「怎麼了？我們都來了，難道不進去嗎？」

「不是不進去，你還記得剛才在樹下的牧童說的話嗎？」

「你說他胡言亂語的那堆？什麼走近的橋會晚點到，走遠的橋反而早點到那些廢話？」

「是呀！不如，我們來做個實驗，純粹是學術性的。」

古正傑蹲在地上，揪起一把泥土，讓它如沙漏般地滴在地面上，而那垂於地面的泥土竟因此幻化成一隻妖獸，那是一隻身形有如兩個長人高，外殼由岩石拼湊成的盔甲，原來古正傑一直安排百鬼之一的地獸，暗暗地尾隨著他們，以備不時之需。

「地獸，現在你衝到對面去，如果你安然無恙，就自行離開這裡，我不會收你回盒子裡。」

「紀拿尬哇嘎嘎啦…。」地獸就像古正傑馴養的家畜，點點頭，便如猛虎出閘般向前衝上去。

「抨、抨、抨、抨…」

地獸在橋面上東倒西歪地撞擊著護欄，狂奔向前，眼見自由的權力就在對面，牠終於可以避開千年來被封印的魔咒，永永遠遠獲得開放的空間，牠在腦中幻想，自由後要做些什麼，奔到雲南點蒼山，跟大理石磨蹭一番，到菊島與珊瑚礁岩交構到天荒地老，或者乾脆回到萊州，尋回以前那些花崗岩的紅粉知己，濟南青、石島紅、將軍紅、柳埠紅、櫻花紅…都在等牠有一天能重回她們身邊，牠原本就是從石頭化成的妖獸，早就想回到原來的地方過安逸的日子，牠甚至有些後悔當初要聽從泰坦巨人的建議，成為一個生命體，以為可以看見更多的世界，想不到最後卻被人利用，被宙斯當成工具，住在那個狹小的空間之中，以為可以獲得更多，卻失去了更多，如果早些覺悟，沒有那些貪念就好了。

一切的幻想很快地就抿滅了，那座鋼筋吊橋只不過是海市蜃樓，飄惚間便消失在眼前，地獸失去踏足點，墜入谷底，直直落下，到牠的生命怠盡。

古正傑走上前，俯瞰幽幽暗暗的谷底，翻開潘朵拉的盒子，跟隨著上面所刻畫的咒語按本宣科地照念，藍光頓時乍現，德古拉連眼睛都不敢直視那個寶盒，直到眩目的藍光消失。

「真可憐，原本想還他自由的。」古正傑雖然這麼說著，嘴角卻不經意地揚了一下。

陰沉的笑臉背後是他令人捉摸不定的情感，對於那些伏首稱臣的妖怪，他只不過是當成一支支可以善用的棋子，而在這個方格棋盤之上，只可以有一個主帥，替他率領百鬼，其它的就乖乖聽話就好，如果妖怪不幸失去了妖力，就趁勢將它收回盒子之中，以待將來操控百鬼臣服世界之用。至於那些被收服的百鬼，如果再開啟潘朵拉就會變成一隻隻擁有妖力，卻沒有意識的鬼偶，反而更方便他的操縱，這就是高中生古正傑的如意算盤，不論這盤棋怎麼走，他都是唯一的優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