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三十五章

一條彎曲曲折，似一套筆走龍蛇書法般的碎石小路就在他們腳下，古正傑不記得剛才有經過這樣的景象，原本四週孤墳野塚、蓁梗橫生的亂景，現在儼然已經變成了一片遼闊的開闊地，放眼壙埌，但他知道，他確實是繞著原路走回來罷了，不只古正傑，就連德古拉也驚愕了一下。

「主人，這裡有古怪。」

「嘻，用不著擔心，伯爵。」

此時的古正傑顯露出了不合乎他年紀所該有的沉著及穩重，冷靜的態度著實也讓德古拉驚豔，心想這小子還真不簡單，怪不得會被宙斯選中，成為潘朵拉的繼承者。

古正傑馴良地踢著碎石緩步而行，他單純的就只是在走路而已，那種單純就像滿週歲的嬰兒在學走路，唯一的目的就是走路罷了，但大多數的人，走路並不是為了走路，而是為了其他的目的，不得不有的這樣的動作。

政客們走路，為的是下一場行賄、貪汙。
走快一點，為什麼不走快一點？
他們一心只想走快一點。

囚犯們走路，必須拖著枷鎖，步步為營地前進。
走慢一點，為什麼當初不走慢一點？
如果早知道會踏錯步，成為階下囚，當初走慢一點不就沒事了。

古正傑很陶醉在這樣的走路中，他也要全人類都跟他一樣，緩緩而行，不為任何目的，『諾亞方舟』實現的同時，他所期望的世界就會到來了，走路可以安心的走路，不用提防有人會加害於你，不用擔心會有絆腳石阻礙住你。

柔軟飄忽的旋律依然在空中餘繞，那宛如天使輕輕吟唱的聖詩，是他前所未聞的天籟之音，越是靠近笛聲的所在，越是感到心曠神怡，優揚的笛聲持續漫延在碎石路上，勾引著他們的心神。

他的眼前有一個白沙灣，白色的海灘，澄藍的海水，兩者之間聳立著一支希臘式的石柱，在寧靜的海平線間，飄浮著幾朵暖洋洋的朵雲，海水隨著波波海浪激起在他的褲角邊，帶點鹹味的海風在他的髮際間穿隙著，他眼前的畫面是如此的飽滿，滿滿的感覺，就快要溢出來了。

猛回神，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終點，碎石小路的終點是一個高原地，植有一顆楊柳樹，濃密的柳樹葉篩下圈圈月光，投影在一位七、八歲牧童的臉上，那個臉蛋單純的可愛，明朗深遂的眼眸，卻沒帶半點陽剛的氣息，略翹粉嫩的嘴唇，也沒有柔性的軟弱，可以說兼具了陽性及陰性的綜合體，上帝一定將他在人間上的眷戀，全都留給了這個牧童。

牧童傍在柳樹邊，停下了吹奏，向古正傑頷首示意，古正傑也稍稍點了下頷，牧童坐上一旁的水牛，頭也不回地騎著離開，卻被古正傑叫住。

「小朋友，請問剛剛那首美妙的曲子，是你吹的嗎？」

牧童拍拍水牛的頭，示意牠停下，回頭說：「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麼又是又不是？！」伯爵有點不耐。

「我吹奏的曲子，是每個人內心深處最深的渴望，如果哥哥你的慾望越強，所感受到的旋律就越深刻，並不是每個人聽到的，都是美妙的音樂，單純的人，就只聽得到單一的音階罷了，所以我說，美妙的曲子並非完全是我吹奏的，還有你們自己內心的想法，才是影響曲子的關鍵。」

「可是，小朋友，這麼晚了，你獨自一人在這個地方吹笛，不會覺得奇怪嗎？」

「呵呵，這位大哥哥，一個人類身邊帶著一隻妖怪，莫非就不奇怪？！」

「什麼？！」古正傑感覺自己彷彿今天晚上一直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你這個小鬼，究竟是誰？！」伯爵護主心切，一晃眼便擋在古正傑的面前。

「呵呵，我是誰並不重要，不過，我們這裡有一位平婆婆，她就住在木離墳場的另一端，也許，你會想找她聊聊，嘻。」

牧童舉起橫笛，指向他們過來的方向，俏皮的笑了一下。

「你們這些住在墳場裡的人，究竟是人還是鬼？」古正傑眉宇之間散發著憤怒的氣息，他可是要掌控世界的神，怎麼可以一直被人玩弄至今，他受夠了。

「哎呦，你都說是人了！何必還要問呢？對了，從這裡到墳場另一頭的路上有兩座橋，你走近一點的橋，會比較慢到，走遠一點的橋，會比較快到。」

牧童說完，踢踢水牛的肚子，水牛哞的一聲，慢條斯理地走向山坡，向他們遠去。

伯爵一頭霧水，向古正傑抱怨：「什麼近一點的橋，會慢到，走遠一點的橋，反而會快一點到，這小鬼在妖言惑眾些什麼？」

「哼，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古正傑悶哼一笑，走向回頭路，一條彎延的碎石路。他的口中還哼著剛剛聽到的美妙曲子，加上自己的野心欲望，那真是讓人欲罷不能的好曲子，世上沒有一首歌可以比它更引人入勝了，就連周杰倫的夜曲、王力宏的蓋世英雄也要甘敗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