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四十八章

「有可能！」
「什麼呀？」我摔倒向後翻了兩圈。

堯聽完我和零見面的情形後，忽然變成了大巨人在我面前，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充滿自信的堯仔，眼神裡充滿著不知道怎麼會有的滿滿自信，還有某些令人不想領教的滿滿渴望，他就要下解論了，我正襟危坐在他的面前，等著他宣判的一刻。

「她，是一個拉子！！！」

不可能~~~！我掉進了不停盤旋的黑暗漩渦之中，像是被三洋洗衣機攪洗過般，口中吐著白泡沫，眼神空洞，全身脫水。

「不是可能，她根本就是呀！我實在是太聰明了。」堯更加堅信自己的說辭了，他是很容易被自己給感動的某種奇怪的物種。
「可是…聽她這樣講應該曾經喜歡過我吧？」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
「不許教！快說，為什麼？」
「人是會變的，女人，變得更快。」他默默地留下了傷心的眼淚。

他說的話我未必聽得進去，直到某一天，我終於明白了堯話中的涵意，感情，真的就是一道隨風而來的黃沙，滾了幾圈後，轉眼又消逝在另一邊的盡頭。

＊＊＊＊

今天一早，我撕下了月曆，十三號黑色星期五，屋頂上一堆烏鴉盤旋，鞋帶自己斷掉，想當然爾，也遇見了黑色的貓咪，一出門口便踩到了狗屎，掉進下水道，極盡可能的壞徵兆都一一出現了，也許今天不要到學校去，比較安全，搞不好我在路上就被車撞死，被混混砍死，就算邂逅了美女，來個一夜情，也有可能會在今晚精盡人亡，待在家比較好吧？那為什麼我的腿會自己動呢？為什麼摩托車會自己發動？哇~~~為什麼到學校來了呀？

「你幫我拿給翰丞好不好，拜託你。」班上一位女同學央求我幫她拿筆記還給翰丞。
「這太沒問題了嘛！」對於女生的請求，我通常沒有什麼抵抗力，點點頭就將筆記收到書包裡。
今天早上，翰丞翹了課，不，應該說，最近每天早上，翰丞都翹課，不過這倒是我第一次一大早就跑來他家，可能是真的閒著沒事做的關係吧！我依照宣言騎著機車到了他住的公寓樓下，翻開書包正要將筆記塞進信箱裡，門在這時緩緩開起，他室友恰巧要出門，便直接讓我進去，翰丞沒有鎖房門的習慣，這是很糟糕的壞習慣，非常糟糕。

站在他的房門口，門縫底下吹出了一道冷氣，從腳底竄上了頭皮，聚集到了眉間形成一股黑氣，非常強烈，原來所有不好的預感都是為了此時此刻，我一向相信我有異於常人的第六感，這堵門的後面定有不為人知但卻要公諸於世的天大秘密，天蠍座的第六感超強的你都不知道哦！

『夸啦』一聲扭開了門把，我看見了一幕我早有預感的畫面，裸體的翰丞被驚醒，左手正伸手要拿衣服，右手放在一個女孩子的肩膀上做喚醒的動作，女孩子也被驚醒，纖纖十指緊抓著棉被，盡其所能地拉高，但仍遮不住春光外洩的肩膀，美麗光滑的肩膀，是欣敏。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正凝聚在我們彼此之間，一般人發現自己的女朋友劈腿，會出現兩種情形，要不就大叫著問：「為什麼妳要這麼做？」，再不然就是拿起刀追著野男人說：「我要剁了你的小雞雞！」
我剛好都不在這兩個之中，筆記意外地沒被撕掉，而被輕輕地放在桌上，我走到門口向欣敏說：「我在樓下等妳。」
其實我並不曉得要跟她說些什麼，要問她為什麼嗎？有必要嗎？
但不問好像我又是受委曲的一方，基於我還是個男人，我應該要問一下吧？

「因為我知道你根本不愛我。」
「為什麼這麼說呢？我不是常陪著妳？」
「陪在我身邊的，總不是你的靈魂，而是翰丞的靈魂。」她的口氣相當冷淡。「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孩子，既然如此，又何必委曲求全，就算二十四小時陪著我，我也一樣不開心，而翰丞即使不在我身邊，也時時刻刻想著我，這才是我要的愛情。」
「妳覺得我喜歡另一個女孩子？」
「你問你自己吧！」
她轉身上樓去了，這樣應該就是分手的意思，或許小龍女已經找到了她的楊過，不用再堅持著我和她之間那個不可能的神話故事，這是她第二次轉身離我而去。

＊＊＊＊

「妳真的要去國外哦？」
「當然是真的！」
國中時代的我，以欣敏做為失去老師的愛後，唯一的支柱，以為至少可以和欣敏一塊長大，一起上高中，一起體驗大學生活，她卻在國中即將要畢業之前，自私的下了到國外留學的決定。
我們坐在沙灘上，等著太陽沉在海的另一端，這片海岸有一個我們都曉得的傳說，它叫做黃金海岸，是台南很有名的海岸，陽光閃耀著波瀾海水，可以射出萬道光芒，傳說有一艘海盜船沉在海裡不遠處，海底因此散落著無數的金銀財寶，不過要很幸運的人才能看得到海裡的寶藏，但卻摸不到，於是人們只能每天在海岸邊等著海水退潮，退到寶藏都出現了，就可以下去撿。

「這個還給你。」她解下了脖子上的項鍊遞還給我。
「說了要給妳就是要給妳了。」
她搖搖頭：「我只說要替你保管呀！現在我要走了，當然要還給你，因為我不能再替你保管到你找到真愛的那一刻。」
「既然妳不要，我留著也沒有意思。」
於是我使勁了全力，將項鍊遠遠地拋丟在黃金海裡，一瞬間就波浪就將它吞噬，沉盡大海之中。

「現在，黃金海岸底下的寶藏，還多了我對妳的思念。」

她微笑，轉身離去。

＊＊＊＊

翰丞在我騎車離去前，匆匆地跑下樓來，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然後很白癡的演起戲來。
「晏朗晏朗，誰淫蕩呀我淫蕩！誰淫蕩呀我淫蕩！」我想他的確是很知道我熱愛周星馳。
「翰丞，你不僅偷吃不擦嘴 還猜這麼不乾不淨的拳。」我苦笑了一下。「好好照顧欣敏，她是好女孩。」
騎著車我又回到學校上課，這天我沒有吃午飯，也沒有吃點心，或許同時失去了一個女朋友和一個好朋友就讓我今天夠撐了吧，回到了家，家裡沒有人，空蕩的廚房桌上擺著一盒握壽司，跟以往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還有一張紙條，及一串鑰匙。

晏朗，謝謝你這幾個月來的照顧，我們都很辛苦的經營著一段不屬於彼此的愛情，很抱歉，我先棄你於不顧，自顧自地去找尋我真正的幸福，國中離開你的時候也是，我始終是個自私的人，並不適合你，我相信在你心中的那個女孩，才是你真正的愛情。

不屬於我的項鍊，我沒辦法收下，愛情，也是一樣，祝你幸福。

眼淚終於無法遏抑地流下，或許是太突然，或許是不甘心，明明昨天還在吃的壽司，今天在放進嘴裡卻是不一樣的味道，加了眼淚的味道，多了些苦味，牽著手夜遊、在森林裡迷路、在舞台上合作表演、優雅的舞姿、溫泉之旅的回憶，替壽司加了另一種味道，這個轉角口，我又錯過了愛情。
呆坐在椅子上哭過之後，洗滌了身心，我想我要去尋找下一個轉角口，而且是我的最後一次，我不會再放棄下一次的戀愛，因為，她，正是我真正想愛的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