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二十三章 小心天橋和地下道的算命仙

自從那個晚上過後，我的心一直擱在那間綠色的鐵皮屋裡，葉慈的故事中，那所謂的『漩渦』似乎是一切的關鍵，也許葉慈一直以來並沒有逃出繼父的糾纏，相反地，現在才正要去面對呢。

「雨果，妳當初是怎麼進入那個遊戲的？」

我們正穿越地下道，為了替雨果怠惰的電腦升級，我們在北門商場裡搜刮了新的記憶體還有顯示卡，現在的遊戲愈是精細，配備就要跟得上腳步才行。偌長的甬道像是走進地下怪獸的氣管裡，牆上盡是一些英文字母拼湊而成的塗鴉，一股悶在地底的濕濁空氣爬滿了我們身上，讓人感到濕濕黏黏的，像是長年沒開過門的冰箱櫃發出的怪味道，潮溼的燈光泯滅消長使我們的影子若隱若現在牆邊，她的眼睛因此閃爍不停，慧黠的褐色眼珠子在此時更加迷人。

「我偷偷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别人喔，我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才來玩這個遊戲的。」她招了招手將我靠攏，似乎深怕地下道裡的回音會放大她的秘密。

「說吧說吧。」我挨了過去。

「其實是最近有很多青少年因為流連線上遊戲而不幸暴斃，但政府方面似乎刻意要將這方面的新聞壓下，不讓媒體報導。」

「玩遊戲玩到爆肝這種事，我的親友也有過，去年我家隔壁大傻的小妹的老媽的大哥的孩子就是這樣死翹翹的。」

「感覺關係很遠啊。」

「反正現在網咖裡十個有九個爆肝的，都是在算日子而已，為什麼政府要搞得那麼神秘。」

「重點是，死者們玩的都是同一款的線上遊戲。」

我的手心霎時滲出了冷汗，頭皮像被電流倏地通過，原來我並不是身處在愛情故事裡，而是懸疑荒誕的恐怖故事中。

「芒果勇士，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你。」不要講得妳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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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攏系勾民凍的陰謀啦！』我的心裡迴盪著阿洪之聲裡QQQ粉粿的台詞。

心跳像被武林高手點了穴道，乍然停止的感覺，呼吸也感到無力，矛盾的心情彼此拉鋸著，一方面慶幸自己因為這個遊戲遇到雨果的幸運，卻也為自己涉險在危險的處境感到焦慮，我們幽幽的走，憂憂的愁。

「施主，請留步。」

一句話像是橡皮筋將我們拉回腳步，我意外發現冗長的地下道居然暗藏了三個算命攤位，而喊住我們腳步的就是第一攤，鐵口直斷師公樂。

「兩位年輕人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凶氣，我幫你們看個相吧。」他撥開那像木板碎片的瀏海，眼神隱隱約約洞悉著我們的未來。

雨果很興奮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立刻將雙手攤開在那位師公樂的桌前，十指緊緊靠攏在一起。

「啊~~~靈魂困於混沌，命運終於枷鎖，這是大凶之相，啊~~~五百塊，幫妳解。」

也許為了擄獲這個新聞頭條，雨果也深知自己可能會因此深處險境，如果是五百塊就可以解決的事對她來說還真是小事一樁，雨果翻開皮包，拎起一張紙鈔毫不遲疑地就擱在他桌上。

「啊~~~回頭幫妳處理…至於這位小哥嘛，實不相瞞，從頭到腳趾頭，沒有一處不入衰相的型格，坐吧！」他瞅了我一眼。

我看了看雨果，她拍拍身邊另一張板凳，興致盎然地也要我一起坐下來。

於是我滿腹狐疑伸出了手心給他一窺我的命格。

「啊~~~靈魂困於混沌，命運終於枷鎖，這是大凶之相…」

「等一下。」我在他要報上價錢的前一秒將他的話打斷。「我的命格怎麼跟她一樣。」

「啊~~~你們兩位現在正坐在同一條枯船上啊！」原來如此，看來果然有點功力。

「對不起，請繼續。」

「啊~~~五千塊，幫你解。」

「你這是坐地起價，為什麼我的價錢比她還貴十倍？」

「你比較衰。」

不想再跟眼前這個傢伙瞎攪和，我一把拉起雨果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卻在第二攤的算命攤又被攔下。

那是一位塔羅牌的女算命師，看著我的時候臉色恍如鬧鬼的小鎮，她要求我抽一張牌，我問她要不要錢，她搖搖頭表示要解運才要收費，於是我大膽地從桌上反蓋的一堆牌中抽出了一張，正位的死神。

「夭壽喔，帥哥，我幫你解個運吧，一萬塊，藥到病除。」

「妳比前一攤的還貴一倍的價錢。」

「那是因為你從那一攤走到這裡，運勢已經一路往下跌了一倍，吶！現在還在跌呢，都到谷底了，往下喊還聽不見回音呢。」短短幾步路，我的人生已經跌到谷底了嗎？

想了一下，我決定翻桌走人。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地下道的出口，從上面探下了溫暖的陽光，似乎正映照著我的未來，駁斥前兩個算命攤的無稽之談，但我們卻在出口的樓梯前再次被咬住了腳步。

最後一攤的算命師是一位長得像得道高人的老先生，他沒有吐露任何一點訊息，只是用那如喪考妣般的眼神，愁雲慘霧地一直我們身上瞧，我愈是往上走，愈覺得台階漸漸陡峭，索性走向他擺的攤位。

「這位小弟，你的面相寫了一個衰字啊。」就是遇到你們才讓我一臉衰相。

「不要說那麼多了，多少錢？」

「一萬五。」

我的人生在這個地下道裡到底是跌停板到了什麼境界啊？這根本已經被套牢了吧，已經和壁紙一樣一文不值了啊！

原本打算一走了之，卻被雨果的手拉住了衣袖，他們替我斷言的運勢沒有影響到我，反而使得雨果緊皺了眉頭，彷彿剛揉捻過的報紙。

「我很替你擔心，拜倫。」

她沒有叫我芒果，而是叫我的名字。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簡直是往彩虹國度跨入了一大步，而男人，就是這種打腫臉也要充胖子的生物，為了讓雨果不再為我擔心，我決定一擲千金換取她的嫣然一笑。

「我沒有帶那麼多錢在身上。」

「刷卡也是可以的。」老先生專業地拂了一下鬍鬚。

「哎呦，怎麼會這麼先進啊！」

刷卡機像是早已枕戈待旦，蓄勢待發被端了出來伺候，我遞出了信用卡讓他刷了一下，簽了個名，也順勢向雨果擠出了安心的微笑。

她也眉開眼笑了，好像任何苦難都已隨著那張卡一刷，迎刃而解。

「我贈你一句話，一直注視著眼前，就容易遺失了身邊。」一萬五千塊換這幾個字，我相信我絕對已經成了冤大頭。

拿回被掏空的信用卡，我勉為其難地向雨果笑了一下，在離開地下道的出口前我隱約聽到了算命仙們結黨聚群討論起我的事情。

「啊~~~老爸，多虧那個笨蛋，你終於可以買一台IPAD了耶。」

「是啊！對了，老婆，妳這些錢先拿去買點菜回家煮飯。」

「知道了，你們兩個收拾一下也趕快回來吃飯。」結果你們根本就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