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十七章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隻布娃娃

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在現實生活中，我成為葉慈克盡職責的專用男僕，經常被她召喚替她張羅柴米油鹽；而在虛擬世界裡，我可以跟雨果漫天說笑，陪她一起風花水月，一切都維持在一個恰恰好的平衡點上，但日子不可能永遠這麼順遂，有一天，那近乎處在金字塔上的天秤，就這麼崩塌了。

這次，我們接到一個關於尋物的委託任務。

那是一片宛如鋪上地毯的青青草原，村落就位在草原的中央，被周圍的籬笆環抱於其中，像薑餅屋造型的屋宇零零散散分佈在裡頭，村子裡懸著一個大鐘，魏魏的鐘聲使人心情平靜，村民安居樂業的從事放牧及農耕的工作，似一個與世無爭般的桃花源。委託人是村子中的一位小妹妹，她最心愛的布偶被傳說中最會偷東西的剽竊蟲給偷走了，只要幫她找回布偶，就可以得到五顆芒果，這隻剽竊蟲不僅喜歡偷村民的物品，有時候也會趁人們睡覺時去偷別人的創意，把它當成自己的東西發佈在網路上，許多村民恨得牙癢癢卻也奈何不了牠。

出發前小妹妹將她世代家傳的騎士之劍送給了我，韜光養晦已久的寶劍在村裡鑄劍師的巧手下立刻顯得鋒芒畢露，砍銅剁鐵、刀口不卷，而且在刀柄的部份還鑲了一顆力量＋10的寶石，熠熠發亮。

離開村子，一路上風景千變萬化，我們經過了森林及平原，再越過一條川流不息的江道，峽谷及沼澤，最後尋線來到一個看似荒廢的果園，遠看是個不毛之地，近看則是荒榛斷梗。枯槁的樹木被乾枯的藤蔓披在上頭，像是蓬頭垢面的老人，垂垂老矣，那些果樹根本早已經沒有了水份，樹皮隨著萎縮剝落，片片落地，我們走在那條看似詭譎的小徑裡，少了葉子的綴飾，每一棵枯樹都像群魔亂舞般張牙舞爪地向我們咆哮，但唯有一棵樹與眾不同，它全身上下果實累累，容光煥發，朝氣蓬勃向上突長，起碼長了十幾公尺高，鶴立雞群般兀立在果園裡。

「看來就是躲在這棵樹上面，剽竊蟲藉著偷來的東西使得這棵樹在潛移默化中不停滋長，自己的能力也隨之變強。」杭特做了個分析。

「別浪費時間了，一把就把他給解決掉。」雨果心急如焚。

「喂！給你有一個機會變蝴蝶，趕快把偷人家的東西還來。」我站上前吶喊。

沒有動靜。

「喂，芒果，剽竊蟲如果變蝴蝶了會變成什麼？」

「剽竊蝴蝶，然後還會進化。」

「進化了又會變成什麼？」

「大剽竊蝴蝶。」

「感覺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往負面方向在成長啊。」

「所以人家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嘛。」

「知道了，讓我來說服牠吧。」雨果擠到我前面，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的確，有些事讓女生來講會比較有親和力。

「我一直都很想講這句台詞。」雨果難掩臉上興奮的表情。「納－命－來－」

嘩！嘩！嘩！嘩！嘩！嘩！

雨果拔起我的劍就是一陣亂砍。

「喂！」這就是妳說服的方式嗎？會不會有點強硬啊？

秋風掃落葉般地亂砍，果然讓剽竊蟲現出原形，但牠採取鎖國政策，將自己包覆在一片無堅不摧的葉子中，裹成一個球狀，葉子被牠施法後彷彿鋼鐵一般的堅硬，不論我們如何要打要殺，要死要活，牠都不願意出來。

「踹共啊！臭蟲！」我和杭特不斷地毆打葉片，它卻毫髮無傷。

幾個小時過去了，雨果已經在一旁升起火，準備起今晚的晚餐。

「妳在幹嘛？」

「在這種荒郊野嶺，猛獸特別多，像這樣升起火來就可以驅趕牠們了。」

是嗎？

我看著一群漸漸往火光靠攏的怪物，有的因為天氣冷在烘手掌，有的在烤棉花糖，甚至還有跳起營火舞來的。

不一會，我們已經被一群妖怪團團包圍。

「這下可好了。」

就在我們手足無措之際，一名露肩長髮飄逸的魔法師從天翩翩而降，二話不說將營火納入自己的手中，朝著眼前所有的怪物釋放出去。

「炎殺圓舞陣！」

火舌在空中形成一道圓形的烈燄，三十多次的連擊華麗的降落在怪物身上，一瞬間就將所有的怪物燒得一乾二淨，連剽竊蟲也倖免不了，成為一團焦炭，這就是網路遊戲裡，人家說的搶怪嗎？

「哇！」我們站在一旁嘖嘖稱奇。

魔法師睥睨了我們一下，手心還冒著剛剛殺戮的黑煙。

「那個，妳剛才把蟲給殺了，可是連委託人的布偶都化成灰燼了耶。」我有點無奈。

「布偶這種東西，長大了就可以丟了，老是抱在懷裡的人是長不大的。」

「妳怎麼這麼說？有的人就是因為有感情才會把它留著啊！妳沒看過湯姆漢克的浩劫重生嗎？那個威爾森對他是多麼的重要，妳明不明白？」

「如果他那麼在意威爾森，當威爾森掉進海裡時，他就應該要跟著跳海了，YOU JUMP，I JUMP。」

「那是一種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妳懂不懂啊？在我看來，妳完全就是個沒有童年的人。」

「沒有童年嗎…」那位魔法師停下了和我的爭執，顯得有些沮喪。

「芒果，你不要亂講話，你看不出來她是誰嗎？」雨果牽起對方的手。

「是一個傲嬌的女人。」

「她是黎姐姐呀！我邀請她來一起玩遊戲的啦！」

有沒有搞錯？連我唯一可以逃離她的樂土，都要被她進來踐踏嗎？

「喔喔，我剛才傲嬌的意思，是形容她是一位傲視群雄，嬌豔欲滴的美人。」我頻頻擦汗。「黎姐，我沒說錯吧？」

但葉慈只是若有所思，惆悵地仰望著天空，並沒有搭理我。

之後，我們原路回到了那個村落。

「小妹妹，不好意思，我們已經盡力要替妳奪回布娃娃了，可是對方實在太強，我們只能求自保，請妳原諒。」杭特安撫著哭泣中的小女孩。

當晚，我們就住在村裡，跟村民們邊唱歌、邊喝酒，慶祝村子重獲新生，而魔法師葉慈並沒有和我們一同把酒言歡，她早早就進了房間休息，與世隔絕。

隔天一早，我在整理行李的同時，發現葉慈的十根手指都纏著慘不忍睹的繃帶。

「妳的手怎麼了？昨天用火過度了嗎？」

「不用你管，喂！趕快收拾行李，別忘了你可是要聽我命令的僕人，在遊戲裡也一樣。」

「知道了啦！」

雖然沒有達成委託任務，但是村長依舊送給了我們五顆芒果作為答謝，告別村民的同時，我發現小女孩的懷裡竟抱著一隻布娃娃。

雖然縫得七零八落、雜亂無章，但那份心意絕對是史上舉世無雙，就算是剽竊蟲費盡心思也偷不走的東西。

因為我看到了小女孩臉上無比的笑容。

「葉慈，妳…」

「走了，還要去打怪不是嗎？」葉慈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拜倫，對我還是要用敬語，知道嗎？」

「妳還真是愛逞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