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七章 嘴巴上說不要，身體卻誠實得很

警車將他們帶到了廢車廠外，便回頭往市區駛去，留下狩羽和阿海，在空蕩無人跡的廣場外，天空的晚霞此時蘸上深沉的暗紫色，代表夜晚的即將降臨，星子也逐漸地成群探出，遠離了都市的光害，星星顯得特別的多又光亮，但少了人群的溫暖，卻也使得空氣變得有些孤寂。

架高的鐵網內是一台台堆積如山，等著被拆解的廢車，堆得有三層樓那麼高，那些已經不算是汽車，只是少了零件的空殼子，一台懸臂吊車高高地掛著一顆巨大的鐵球，用來壓扁那些車輛用的，他們走進廢車場，便聞到燃燒過、難聞的廢五金味，以及正在油桶裡焚燒的煤油味。

泰哥就站在鐵屋搭建的廠外，灌著台灣啤酒，其實這裡是掛著廢車場的名號，實際上是提供給竊車集團分解贓車的秘密基地，俗稱『屠肉場』，他們不要一台台漂亮的房車，那不好脫手，開著贓車在市區裡亂晃也容易引起警察的注目，他們將市價昂貴，國內沒有代理廠的的汽車零件通通拆下來，讓市場短缺，供不應求，再以高價賣給那些被竊的車主，多麼輕鬆的無本生意，多麼卑劣的手段。

而泰哥只是竊車集團裡的一個車手，年紀最輕，也是在圈內最被看好的新秀，傳說他偷上一台車只需要二十秒，跟他打手槍所要花費的時間一模一樣。

「喂！早洩狂，我來找你了！」阿海躲在狩羽身後大聲吆喝。

「幹！你再給我說一次。」泰哥發現他的幾個小弟在竊笑著，臉上更是無光。

「這種要求，我這輩子沒聽過。」阿海雙手拱成喇叭狀，更是囂張地嗆聲。

「早－－洩－－狂－－！」

「你這隻小烏龜一定沒死過，讓我抓你過來，用你的嘴巴當煙灰缸。」

泰哥猶站在他們咫尺的距離，隔空對話，身後的小弟剛好排成一個扇狀，阿海心想他們頭上那顆鐵球如果正好掃過去，一定可以像打保齡球一樣，拿到全倒的滿分。

「你想這麼做嗎？」狩羽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聲音像鋼一樣冷冽地說著。

「啊？」

「那你是想用飛碟球，還是大曲球？」

「麥鬧啊啦！這樣滾過去，不止他會死掉，連身後的小嘍囉也會全滅啊！妳想創下小說界裡一次死最多人的紀錄嗎？」

「那就只針對他吧！使用妖閉空間，將他丟進鐵球下那個即將被壓扁的福斯汽車裡。」

「好！順便把車門都從外邊鎖死，讓他連脫逃的機會都沒有。」阿海斬釘截鐵地說。

「喂！阿海，你找一個小妞來，是想讓我們的兄弟每個來一炮抵債是嗎？哈、哈、哈…」泰哥忽然打斷他們的對話，小弟們也跟著淫笑著。

「哈、哈、哈。」阿海居然當著他的面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泰哥被阿海的態度惹惱了。

「笑你不自量力。」阿海回過頭。「狩羽，可以了沒，我看他們就要衝過來了。」

「讓開！」狩羽將阿海推到一旁。「妖閉空間！」

一道紅色刺眼的光球從狩羽的掌心慢慢凝聚，瞬間，往泰哥一夥人的身上噴去，頓時間，眼前的景象被染上一層血紅色，變得混濁不清，身體像是進入了某個空間，有個在凝結、驅散不開的膠狀物不斷地附身上來，黏稠，疙瘩，身體不受限制地被扯引著。

在場的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傻，趴在地上，個個露出滑稽的姿勢，緩緩地才睜開眼簾，阿海此時卻小人得志般地笑起來，但笑沒多久，就停了。

「狩羽，他還在車外耶！」阿海指著在人群中央，癱坐在地上的泰哥。

「嗯，看起來好像是這樣。」

「喂！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怎麼會在車子裡？」

「咳，魔法有時後會有小小的瑕疵，但還是瑕不掩瑜吧！很完美的一次。」

「完美個屁，這哪叫小小的瑕疵！這是要命的失誤啊！」

阿海開始猛踹車門，因為透過擋風玻璃，他看到車頂上的鐵球正搖搖欲墜。

「幹，妳還給我上鎖了。」

「是你要求的啊！」

千鈞一髮之際，他拿起車子裡留下的方向盤大鎖朝擋風玻璃胡亂地猛敲數十下，一把抓住狩羽的手突圍而出，鐵球在此時也應聲落下，轟然巨響，不偏不倚將福斯汽車壓成了一塊廢鐵。

「幹！給我耍花槍，兄弟們，幹了他。」泰哥站起，氣得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頤指氣使的下令屠殺。

「媽呀！我真的會被妳害死。」

阿海緊扣著狩羽的手，往倉庫邊跌跌撞撞地東躲西藏，他發現她的手好冰，簡直像是失了溫似的，妖怪都是如此沒有體溫的嗎？不過小鳥依人的感覺還是很惹人憐愛呀！即使是危在旦夕，阿海仍不忘去感覺生命中短暫的幸福，這是他第一次牽著女孩子的手，雖然是在逃亡的過程，雖然她是一隻妖怪。

最後，他們委身躲進一個闃黑、放滿貨櫃的廠房裡，屏息以待。

「你怎麼臉紅紅的。」

「我…當然是生氣啊！難道會是喝醉了嗎？」阿海發現自己的手臂正抵著狩羽的胸部，好軟。

「喔，我還以為是害羞呢！妖怪們都說，人類害羞的時後會臉紅紅的。」狩羽貼近阿海的臉，滾著藍色晶瑩剔透的雙眼，打趣地看著。

好…好萌。

這個時候，說沒硬起來，是騙人的。

「妳不要靠我這麼近。」嘴巴上說不要，身體卻誠實得很。

「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

「還問？我們在被追殺耶！」

「不會的。」

「不會？什麼不會？」

「我剛剛在他喝的啤酒裡下了強力瀉藥，他今天晚上就會脫水而死的。」

阿海呆呆地望著狩羽，這隻妖怪，根本就只會下瀉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