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五章 行規就是要拿來打破的

「嗨…嗨…」他艱難地回應了一個招呼。

連他的名字都知道，如果不是來戶口普查的，那就是妖怪。

或者，是來戶口普查的妖怪？

「那個…請問妳是人還是妖怪啊？」

「如果我是人，剛剛不會按門鈴，走樓梯上來嗎？」

「那妳真的是妖怪？」

「別問這種會浪費篇幅的問題。」

阿海花了點時間冷靜下來，終於看仔細這位女孩的樣貌，大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嵌著藍色珠子的瞳孔，俐落的短髮下露出未曬到太陽的白晰頸子，沒什麼生氣，倒像個毫無暇疵的人偶作品，做得相當的完美，尤其是耳垂的部份，有一道叫人著迷的完美弧線，超現實的美，像是北極冰河上的極光冷耀著，嚴格說起來，絕對是正妹一枚，不過卻是那種讓人一點也不想親近的女孩。

但是，當一個女孩子站在男生的床邊時，身為一個男人應具備的禮節，就是即刻將她推倒，別讓女方暗示太多，而當女孩子躺平在床上時，就要立刻趴到她身上去，別讓女方等太久，那麼，當女生是坐在床上時，這種不上不下的處境，該有些什麼動作呢？更何況對方還是隻妖怪！阿祥沒提過這一點，在如此晦暗不明的中間地帶，阿海陷入了人生的兩難。

「你發什麼呆呢？」

「沒…沒事。」

「你是委託人吧？」

「啊？」

女孩遙指了桌上的筆記電腦，眼神卻始終落聚焦在阿海的身上，這讓他有點渾身不舒服。

「是、是的。不過，其實我不是真的想要殺他，只是想給對方一點懲罰，比如讓他拉肚子個兩三天之類的。」

「那種小兒科的復仇，我不接單的。」

「那，妳想怎麼做呢？」

「在他的飲料裡下瀉藥，拉到死怎麼樣？」

「妳的作法也很小兒科啊！妳可是隻妖怪耶！應該做些比較高難度的殺人技術吧！」阿海此時卻反而義憤填膺起來。

女孩食指支著額頭沉思了一會，從來沒人要求過她該怎麼殺人，通常的人類聽到她是隻妖怪多半是嚇得躲在桌下，隨便允諾，敷衍地把她趕走。

「那麼，明天下午我們再見面，我會達成你的心願。」

女孩起身正要離開，身上揚起一陣謎樣的花香。

「對了，我接了你的單，也要有相對的報酬，這是這一行的規矩。」女孩佇足。

「相對的報酬？那是什麼？」

「我替你殺人，你替我殺人，你可以隨便尋找一個你容易下手的對象，如果找不到，想自殺來抵債也是可以的。」

果然是變態！

「妳有病嗎？妳有病、妳有病、妳有病、妳真的有病。」

「沒關係的，如果你不去殺人，我也會親自來取走你的性命，反正這種事我每天都會做一次，如果是碰到國定假日的話，我還做兩、三次呢！」女孩說得像是日行一善似的。

「原來如此，所以住在對面的林同學才把他媽媽給殺了，我說的沒錯吧！」

「不管是殺人，還是自殺，總之，只要委託了殺人，你的人生就等於毀了，你無所謂吧！」鬼才無所謂啦。

「慢著！老實說，我不太擅長殺人這檔事耶，我的專長在於與客人間的完美應對進退，還有，我覺得和下屬間的良好溝通也很重要。」

「你以為你是來應徵便利商店的嗎？」

阿海又想了一會。

「這樣好了，我用我身上最珍貴的東西跟你換這次的交易怎麼樣？」

「我這裡又不是『第八號當舖』。」女孩若有所思，對於阿海，她好像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那…你想用什麼換呢？」

「嗯…其實，我有輕微的糖尿病，我跟妳交換這個好了。」

「誰要那種東西啊！」

阿海的思緒開始混亂了，他不想去殺人，更不想自殺，他上星期還訂了很多航空版的A片還沒寄到，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去拜見佛祖。

忽然，阿海靈光一現，上次他靈光一現是十年前的晚上，他用水鴛鴦炸瓶子裡的蟑螂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可見他的頭腦已經很久沒有運作過了。

「殺手高人，妳看，妳的部落格做得太沒品味了，妳不會寫CSS吧？妳不會做FLASH吧？這種電腦語法是只有我這種宅男才會擁有的求生技能，不如，我來當妳的助手怎麼樣？」

「這…好像有點違反行規。」女孩有些為難。

「唉，行規是拿來幹嘛的咧？就是拿來打破的嘛！」

女孩微微頷首。「那好吧，照魔界的慣例給你打個記號。」

「記號？」

阿海還沒意會過來時，有股燒焦味在他胸前漫了開，然後他才知道自己被燙傷了。

「啊！燙燙燙！那個什麼吹、含、吸、舔、摳…不對不對，是沖、脫、泡、蓋、送…」

阿海撕開上衣，發現自己的胸口被烙了一個魔法陣的印記，而傷口竟都奇蹟似的癒合了，只留下了彷彿刺青般的痕跡。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如果有人欺負你呢，就報我的名字。」

「喔。」

「明天開始我會搬進你家，放心，我會在你父母的記憶裡植進假的記憶，我是住在這裡的房客，另外，我叫做狩羽。」

女孩開門，緩緩下了樓梯。

「喂！妳不是說妳不走樓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