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三十九章

火車穩當地行駛在鐵軌上，景色已經略為變化，濕冷的空氣使得天空在沉澱降溫，那是憂愁的藍色抹上一點灰，暗淡的綠色再蘸點紫，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羅列在一旁的窗戶裡頭，劉君君很熟稔這樣的空氣，台北市，就在眼前了。

「本列車的終點站，台北站，即將靠站，請旅客準備下車……」車廂裡迴蕩著廣播器的女聲，用中文、台語、客家話，各重覆一次。

「到站以後，你們先回學校，如果真的有鬼，我來解決就可以了。」橙的右手臂還纏繞著繃帶，從肩胛骨蛇環般繞到手腕上。

「你休想，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送我們來台北就落跑了。」君君執意要跟。

「你這個女人真是…！」

「如果君君要去的話，那我也…。」小一也拎起背包，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決心。

「嘖！你們愛跟就跟吧！死掉的話我可不管。」

台北火車站的地下街有許多可以裹腹的商家，君君點了日式排骨飯和一碗味増湯，而小一點了咖哩飯加荷包蛋，還有一碗酸辣湯，橙只是啃便利商店的鮪魚飯糰，剩下的錢就買幾盒巧克力。

「喂！喂！你們確定要吃這麼多？」橙蹲在椅子上，看著兩人狼吞虎嚥的樣子，感到不可思議。

「沒辦法，太餓了！你不多吃一點？」君君左手端紙杯裝的湯，啜了一口湯頭，右手忙著挾肉塊，忙裡偷閒地抬頭看看橙愜意的模樣。

「希望等一下你們不會後悔。」

「什麼意思？！」小一和君君幾乎是同時，丟上一個問號在眼前。

「沒什麼，吃飽休息一下，如果須賀的情報沒錯，那隻在鬧事的小鬼應該就在附近了。」

民以食為天，酒足飯飽之後，小一藉口去上廁所，在公廁裡頭心情爽朗的拿著牙籤剔牙，一邊準備V8的攝影工具，這次不僅要把驅魔的畫面全拍下來，還要打算來個偷龍轉鳳，讓橙發現他在拍攝，最後作勢讓橙逮個正著，然後丟掉那片假的錄像帶，否則依橙的個性，絕對不會相信他沒有拍攝相關的過程存檔。

「小一小一，你還真是聰明，我都佩服你呀！」小一自得意滿的自言自語一番。

而當小一將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攝影機已經放進可以拍攝長達六個小時的帶子，然後攝影機也藏在背包裡頭，用針孔的方式穿過襯衫裡頭，挾在皮帶的部份，只要不仔細彎下腰注視，很難發現有這樣的東西。

按下PLAY鍵，小一得意洋洋地步出廁所，一不小心就踹倒了在一旁的水桶，水桶咚的一聲，溢出了一灘髒水，然後滾呀滾的滾到了一位歐巴桑的腳邊，歐巴桑低著身子，頭用花布裹得緊緊的，拿著拖把，一前一後專注的反覆拖地。

「對不起呀，歐巴桑。我趕時間，真是抱歉。」小一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反被歐巴桑一把抓住，那勁道凌厲地叫小一的手臂發麻。

是不是這個歐巴桑生氣了呢？可是未免也太痛了吧？！我已經跟她道過歉了啊？沒必要這樣吧！哪有這麼不講理的人啊！小一不停地在心裡咕噥著。

「喂！小一，你好了沒呀？你是膀胱無力呦？！」君君此時站在拐角邊，雙手拱成圓形大喊。

看到小一好像面有難色，便招呼著橙一起過去，橙對小一的事沒興趣，不過就這樣放著他們在小鬼盤據的地盤裡閒晃好像也說不過去，無奈地尾隨著君君找到正無計可施的小一。

歐巴桑好像看到君君過來，立刻便鬆手，彎腰去拾起那個水桶。

「啊！歐巴桑，真是不好意思，讓我來幫妳吧！小一，還不幫忙？！」君君上前扶著歐巴桑，一會兒幫她拖乾水漬，一會兒替她扭乾拖把，好不忙碌。

「謝謝妳呀小妹妹。」

「不客氣，這是應該的。」

君君將拖把遞還給那個歐巴桑的同時，卻被歐巴桑的雙眼愣住，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南極，荒涼得又像是沙漠，怎麼說呢？空洞得就如同沒有瞳孔一般，毫無生氣，橙在後頭也看到了這個詭異的歐巴桑，但並感覺不到她有什麼殺氣，只是，有股臭酸的乳酪味在鼻息間，教人厭惡，平常人是聞不到的，這是妖怪的氣味。

「快走吧！那隻惡鬼就在附近，而且離我們很近。」

「慢著，年輕人，你們要去哪裡呀？！」

橙抓起小一戴錶的手，揚揚他一手上的晶工錶，向她詢問：「請問歐巴桑，捷運站最晚的班次，是什麼時候開？」

「最晚的班次？！」歐巴桑顯得有點慌張失措。「不…不可以搭那班車啊！」

「什麼？！為什麼不可以搭？」小一故意挨到歐巴桑的身邊攙扶她，事實上是為了讓麥克風可以更清楚的接收她的聲音。

「那是被詛咒的列車呀！最後一班車，晚上十二點正式發車的班次，都是不可以去搭的啊！只要是搭車的人都知道，不管是提前搭也好，搭不到的人，也寧願到隔天再搭，總之，千萬不可以去搭啊！」

「如果去搭車會怎麼樣？」小一仍舊不忘收集資料，即使他嚇得快撇尿了。

「傳說是惡靈列車，那是日據時代的鐵道車，因為出了一場意外而脫軌，車上四百三十一條人命全都死啦！只要每逢月底最後一班發車的班次，都會和那輛惡靈列車重疊，然後上車的乘客就會被載走了，永遠都回不來了。」

「是這樣啊？！」橙神氣精采的雙眸有力的看著歐巴桑，歐巴桑則心虛似地盡量避開他的眼睛。

看看時間，下一分鐘就過了十二點，也就是四月一號，橙招招小一和君君：「時間剛剛好，我們去坐車吧。」

「橙…你…？」君君相信橙的決定，但掃地的歐巴桑那對愁眉不展的雙眼仍舊讓君君心有餘悸。「真的要去搭那班車？」

「怕就別跟來！」

「誰怕誰呀！」說完君君順手插進悠遊卡，率先衝進捷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