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十三章

搖曳的樹葉篩走了大部份的陽光，晃動的葉影仍將躺在大榕樹底下呼呼大睡的橙給喚醒，春天的陽光投射在橙凝聚的眉頭上，他巍巍顫顫撐起身，甩了一下金色的頭髮，三百六十度順時針扭轉酸痛的脖子，發出了關節輕脆的聲響，這樣的動作讓橙舒坦多了。

他的記憶仍膠著在前幾天的戰鬥裡，忽然起身，陡然的暈眩又逼著他靠坐在樹上，戰鬥後肌肉的緊繃及懈怠，不停地如日月星辰般輪換，加上大費周章思考潘朵拉事件的來龍去脈，使他腸枯思竭，身心俱疲就像不停襲來的轟炸，接連不斷地攻擊他已經耗弱的精神，心神交瘁的情節在這兩天裡不斷地在他身上上映，更何況橙只是一位連限制級電影都還不能看的未成年少年。

他酩酊地在校園裡打轉著，像搖擺不定的柳樹，或者是搖搖欲墜的殘骸，如果被來往的學生不小心觸碰一下，可能就會像塌落一地的樂高積木。
上課的音樂在紅磚砌成的教學大樓裡迴響，同學們開始瘋狂地加緊腳步追著聲音進教室，只留下橙一個人獨自在走廊上插著口袋瀟洒地走著，球鞋良好的磨擦力發出鮮明的刺耳聲，一襲刺眼金黃的捲髮，讓每一班被他掠過的班級都會不經意往靠走廊的窗口拋出注意力。

「三年…二十三…不對，是二十二班…。」橙左腳進右腳出，又退了出來，走錯班級了。

都忘了上次來上課是什麼時候，兩個星期前？還是三個星期前？反正只要在下一次的模擬考考到全校第一名，像前幾次那樣，要自由進出校園的大門也絕非難事，他心底明白這間學校的老師哪是要他來上課的，他們只希望這間學校在兩年後的錄取榜單上多占一席台灣大學的席次，這算是互取所需吧！橙給這些為人師表好看的成績單，然後老師們給他自由闊度的空間。

在最近這三年之內，台南縣市的高中聯招出現兩名滿分錄取的資優生，第一位是連跳兩級參加聯招的天才考生，現在已經是台南一中的資優班高三生，台大法律系指日可待，師長們也十分看好；而另一位是去年才剛畢業參加聯招的考生，卻放棄第一志願，填進台南二中，一窩蜂蜂湧而至的記者們問起時，他只說：

「手滑了，填錯了！」

一時聲名大噪，搶占各大報紙頭條版面的少年，橙。

當時，橙只是單純不希望自己在明星高中念書，以免太過突兀，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他有一些秘密和身份是不能對外曝光的，想不到，明星的光環卻還是追隨著他來到了台南二中，該怎麼說呢？應該是命中註定吧！

厭惡那些成績優異，表裡不一的偽學生，討厭只想在資優生身上沾點光，那些所謂的明星老師，以為不在明星學校，可以少遇到這類的人，想不到，像這樣的師生，滿滿都是，就像擠在水洩不通的商店大街上，所有人前胸貼後背地挨著他，到哪都逃不掉，也許，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

「唉…」橙為這個悲情的城市，悲哀的人們嘆了一口氣，然後步入教室。

慚悔，有用嗎？愚昧的世人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贖多少罪過？
打坐，也只不過追求一時心靈的沉澱！
禱告，那只是希望將來審判日的那天，可以不要太快被撒旦領走。

世人希望投向上帝的懷抱，觀音的座下，佛祖的跟前，卻老是做著與期望大相逕庭的勾當，如果，做一些好事就可以泯滅所有的罪過，那不如直接到教堂，找個捐獻箱丟五塊錢進去，還來得實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