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二十三章

上完鋼琴課後，老師一貫都會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家，經過了堤防就坐下來看日落，直到火紅的彩霞蛻去，暗了，鵝黃色的路燈亮起，我們才起身回家。
「老師，妳先說妳的好消息吧！」我笑得花枝招展，打算等一下要把放在口袋裡的項鍊送給她。
「呵呵，就是呀…那個…嗯，晏朗，你覺得有為哥哥這個人怎麼樣？」我覺得今天的老師有些古怪。
「不怎麼樣，老師覺得他怎麼樣？」我把問題反丟給老師，也許那就是我要的答案。
「有為哥哥是個很好的人吧，不但工作認真，做任何事情的態度也都相當賣力，就是傻傻了一點，不過他人品很好，也不抽煙也不喝酒，真是個不錯的男人呢。」
老師霹靂啪啦地將賴有為說得天花亂墜石破天驚，她講得越多，我就越是慌張，像是在森林裡迷路的小鹿，繼續讓老師說下去，我擔心老師的好消息會變成我的壞消息，我急著要打斷老師的話，把項鍊拿給老師，卻被老師搶先了一步。

「有為哥哥，今天向老師求婚了耶。」
老師的臉頰一陣泛紅，像一道紅色閃電不偏不倚地鑽進了我的心臟，緊握著口袋裡的項鍊，深深地陷進了我的手心，也許失去了痛的知覺，心臟似乎不再跳動，世界也不再轉動，看著老師無名指上的鑽戒，兩行眼淚很快地滑落，老師已經把她的幸福交給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項鍊，始終還是沒有遞給老師，沉在我口袋裡的深處。

自此之後，我以莫札特的小奏鳴曲太難學為由，放棄了九年的鋼琴課，九年，足以讓一個小朋友完成國民教育，讓一個大學生重修五次，同時間，欣敏也不再去學鋼琴，而去學習舞蹈，堯則開始到武館勤練武術，大家都找到了自己努力的目標，就像『海賊王』說的，只要人們繼續追求自由的夢想，這一切的一切將永不停止，那我所追求的是什麼呢？

「那就去追唐欣敏吧。」

坐在武館前面，堯穿著道服，和我一起吃著冰涼的甜筒，下個星期他就要晉昇到第八級的黃帶了，他對自己的生涯規畫就是在上大學前，拿到黑帶的資格，接下來開始要行走江湖鋤強扶弱，不得了呀不得了！年紀小小就這麼不切實際將來還得了。

「為什麼要我去追她，你怎麼不去追她？」
「傻孩子，我可是個武林中人，隨時會有性命危險，怎麼可以有包袱在我身上。」
「那你最近追校花幹嘛？」
由於在同一個區域，我們也上了同一所中學，堯受了電影『破壞之王』的影響，以為只要有高強的武功就可以追到漂亮的妹妹，所以說，周星馳，實在是害人不淺呀！
「校花，是最沉重也是最甜蜜的負荷。」他詭譎的露出了淫蕩的神態。
「你現在練到什麼階段了？」
「蹲馬步。」
「靠，你每天在學校蹲得還不夠多哦？」
我這一生看過被虐待還會心甘情願的只有兩種動物，一種東西叫被虐狂，另一種生物叫堯仔，每天上學遲到蹲一個小時，作業沒交再一個小時，上課東張西望看路過的女老師再一個小時，下課拿課桌椅練空手道再一個小時，前前後後加加減減，他醒著的時候，幾乎都在半蹲。
「你將來走路一定會外八。」
「我將來會用舞空術，沒什麼特別的事，我不會下來地面的。」
唉，七龍珠也是害人不淺。

這間武館的對面也開著另一間武館，兩家的老闆聽說是兩兄弟，也許是兄弟鬩牆的關係，武館裡的武道家也都互看對方不順眼，只要學生一下課，兩方互瞄不順眼便群毆，有時連家長也會加入這股熱潮，嗯，應該用切磋中國武術會比較適當，只是多了一些鐵鍊和水溝蓋在天空飛來飛去，不過，不打緊。總而言之，兩家的仇恨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直到天無合山無稜，日月無光，繁星掉落，否則這個悠久的傳統將會持續下去吧。

武館前，一位外聘的掃地阿婆在掃地，對面有一位歐吉桑也在做同一件事，我們坐在武館的階梯上看著兩個老傢伙掃地，掃著掃著，發現阿婆突然把一罐易開罐神不知鬼不覺地掃到了對面的武館，歐吉桑不慌不忙，奮力一踢，踹了易開罐過來，阿婆勢不可擋，使出牙突零式，頓時飛沙走石直至塵埃落定，才發現歐吉桑腰間接住一罐易開罐，他集氣數秒，將易開罐如迴旋鏢彈出，阿婆深不可測居然使出先天乾坤功將易開罐擋下，然後乾坤大挪移將它回送給歐吉桑…。

（不會吧？要使出乾坤大挪移？！）

歐吉桑連忙放下掃把，運出渾元霹靂掌將攻勢招招擋下，雙方你來我往，動輒之間便能取人首級於千里之外，我和堯瞠目結舌良久，手上的甜筒早已經溶化在柏油路上。

「那些人幹嘛這麼無聊，要把東西扔來扔去？」堯說。

「在這邊看他們扔東西來扔東西去，不是更無聊？」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