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十一章

「下個月就是你們的畢業典禮了，晏朗和欣敏在當天要一起合彈一首曲子。」

「我不要！」
「我不要！」
我們互瞄了一眼，電波劈哩啪啦的激戰著。
雖然是心愛的莊老師說的，我還是不想跟這個恰查某一起彈鋼琴，這有辱本少爺的身份和地位，我還比較想和老師彈咧。
「我寧願和老師一起彈。」恰查某居然比我還快。
「哎呀！晏朗，你不是要娶欣敏嗎？一起彈鋼琴很好呀。」莊老師掩著嘴偷笑著。
「我現在不娶她了，我要娶老師。」
「我又沒說要嫁給你，老師也不會嫁給你這個笨蛋啦！」
哼！圖畫裡，龍不吟，虎不嘯，小小蘿莉可笑可笑。

我自顧自地練習即將要表演的小步舞曲，不想和野女人一般見識，像這種女生根本就不可能嫁得出去，我幹嘛還要委曲求全去娶她，我心目中的新娘子果然還是只有莊老師一個人。

「你們再這樣不聽話，老師就不理你們了。」啊~~~這是我的罩門。
「我先說好，妳不要扯我後腿。」
「你才是啦！」
「妳啦！」我戳。
「你啦！」被戳。
兩個完全不搭嘎的伙伴，要合奏一首曲子，誰曉得畢業典禮那天會不會大打出手。其實我也不是那麼討厭她，是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公主，從來不把天下人當人，根本就是西楚霸王的翻版，我才會不想理她，如果她脾氣好一點，有莊老師的百分之一我還會考慮一下，給她個機會。

「你不要老是把Do彈成Re好不好！」她坐在我右手邊彈著高音譜，還能抽空罵我。
「我就偏要彈。」我賭氣似的猛敲Re鍵一百次，其實有點累。
夕陽的餘暉透進了教室裡，我們繼續練習著，直到了夜空昇起，周而復始。就這樣秣馬厲兵了一個月，我們已經可以將整首曲子背起來，拍子也抓得很穩，即使私底下暗潮洶湧，表面上我們仍可以合奏地相當完美，最重要的是我的Do也不會再彈到Re了，這真是一項跨時代的成就呀。

＊＊＊＊

畢業典禮終於來了，即將離開神愛幼稚園，我對老師更是依依不捨，一整天幾乎都抓著老師的手跟著跑場，巴著她不放，活像無尾熊放生在這個幼稚園裡。五顏六色的氣球填滿了教室的天花板，家長們陪著小朋友玩著老師精心設計的遊戲，雖然是幼稚園的畢業典禮，還是弄得有模有樣，今天唐欣敏也綁了個公主頭，穿著自以為漂亮的洋裝到處兜來兜去的，而老媽硬是在我的脖子上打個蝴蝶結，說這樣子比較帥，原本掙扎中的我一聽到這個字眼馬上就安靜下來了。

「好，今天最後的表演，就讓黃晏朗小弟弟和唐欣敏小公主合奏小步舞曲，小朋友們說，好不好呀？」
「好~~~！」小朋友很聽話的回應。
「大家掌聲鼓勵歡迎他們。」莊老師很得意的介紹了我們兩個入門弟子。
她拉起裙擺稍微蹲膝，我也不甘示弱，大剌剌地彎了九十度的腰鞠躬，家長們讚美我們的禮貌馬上又拍了一次手，想不到這樣就可以討好大人，這個女人還真有兩下子，筆記筆記。
舞台上，坐在鋼琴前面，我們很有默契地開始合奏，兩雙小手在鋼琴鍵上此起彼落，述說著美麗的故事，因為已經不需要再看譜了，我彈奏間抽了點時間看著坐在我旁邊的唐欣敏，真希望她會出糗，想不到她也回敬我一個親切和靄的微笑，還說：「小心點，彈錯了我就殺了你。」

「你們看，他們還會深情對望耶。」
「對呀，彈得真好，好棒的小朋友，真是棒得不得了。」

完全誤會了，大人們。

隨著音譜漸漸地接近了尾聲，我有種感覺忽然說不上來，覺得一切都要結束了，再也見不到莊老師，不能坐在小桌子前，邊吃點心看著老師彈鋼琴，沒有唐欣敏這個鬥嘴的對象，我的生死之交堯仔也要從我生命裡消失了，那掛在臉上勉強的笑容，終於被眼淚擊潰，休止符的那一剎那我從舞台上跑掉了，舞台前，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花園裡，我用剪刀俐落地剪掉了綻放的玫瑰花，老師出現在我的背後，還是一樣的微笑，看在心裡更讓人難過，難道老師完全都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難過嗎？
「老師當然會難過呀，只是你們走了之後，還有其它的小朋友會來，老師不能總活在感傷裡呀。」她蹲了下來摸著我蓋住眼睛的頭髮。
「什麼是感傷？」我一邊用袖子擦鼻涕，也不忘滿足求知慾。
「感傷就是，當你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卻沒有能力挽回的感覺。」
「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老師啦，哇~~~！」我一不作二不休趴到老師身上猛哭。
老師沒有多說什麼，只有抱著我，無奈地等我冷靜下來，然後煞風景的老媽跑了過來，跟老師道歉後抓著我就要回會場。
「等一下！」我扒開老媽的手，把玫瑰花遞給老師，「老師，我要送給你的。」
老師還是一樣的微笑，接過了鮮豔的玫瑰，說：「晏朗種的好漂亮，不過，還有一個人在等這支花哦，你送給她，老師會更高興。」
「我媽她是老頑固，不會喜歡花啦！」然後我感到頭頂一陣巨裂的疼痛。
「老師是叫你送給和你一起彈鋼琴的女孩子。」老媽在一旁補充。
「好了，快去吧，大家在等你們謝幕呢。」

為了讓老師更高興，我在舞台上把花送給唐欣敏，她訝異地接過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不要太開心，我一開始沒打算送妳的。」
她也不忘敬我一個微笑，說著：「我對花過敏，對你更過敏。」

「哇！好感人哦，你有沒有看到，王子送花給公主耶？」
「對呀，好像王子向公主的求婚哦，好羅曼蒂克的畫面。」

徹底誤會了，大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