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三章

在幼稚園的日子裡，我記得有一部戲曾深深地影響過我們這群涉世未深的小朋友，叫做『浴火鳳凰』，大部份的劇情內容我已經忘記了，只記得有一個人晚上會變石頭人，還有一隻天線寶寶老是嗶波嗶波的叫，還有一個女主角，和一個吹蕭的。

那時，每個男生都搶著要扮玉蕭公子，搶不到的就要扮演石頭人，更慘的就只能嗶波嗶波，我幾乎都是演石頭人的份，扮他有幾個要點，第一就是要在變身前很痛苦的在地上掙扎，這點倒難不倒我，被老爸打的時後，我都是這樣子的，第二點就是要發揮石頭神力，到處踢門踹牆壁，以證實自己真的變成石頭了。

一天早上，我又變成石頭人了。
「快！石頭人，公主就在這堵門的後面，快踢進去救人呀。」玉蕭公子什麼都沒做，在一旁吆喝，畢竟他只能吹蕭。
「沒~~~問~~~題。你們都讓開！讓我來！」
我當仁不讓地凌空飛起，旋轉一百八十度，用力踹了下去。
『砰！』門被我一腳踹開了。
而扮演公主的唐欣敏也跟著飛了三公尺。

她的額頭掛彩了，戲畢竟只是戲，而搬到現實生活來，只會失手把公主給殺了，她原本綁著漂漂亮亮的公主頭，一瞬間便披頭散髮地躺在地上，像極剛被凌辱完一番，眉毛上緣破了一個洞，鮮血義無反顧地拼命流出，在地上滴滴答答地降下著，我嚇壞了，全部的小朋友也都嚇壞了，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一個殺人兇手和一位受害者在現場。

「欣敏欣敏，妳有沒有怎麼樣？」莊老師和園長慌忙地趕來，將她送到醫院。
「不關我的事，是…是石頭人踢的，然後門撞到她的頭才破掉的。」連她怎麼受傷的都知道，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麼。

我第一次看見莊老師這麼生氣，我被她罰在廁所門外罰站著，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淚水滴答地墜落於地，就像是唐欣敏額上的鮮血，我滿惱的懊悔及恐懼，我怕回家之後會被老爸打死，不，甚至一出幼稚園門口，就會被唐欣敏的家人給打死，心裡頭想乾脆自廢武功自我了斷算了。

過了好一陣子，我也哭了忘了時間，只記得每一刻都像一輩子這麼長，唐欣敏讓園長帶了回來，額上縫了三針，貼上紗布，我面對著莊老師她一臉的嚴厲，還有唐欣敏的淚水，心中萬般後悔，面對著深愛的女人，和一位被我不小心『施暴』過的女人，我必須做出一個我一生都會後悔的決定。老師，對不起，我是真的很喜歡妳，可是我不能一錯再錯，既然我已經做出了對不起唐欣敏的事，我就應該要負責任，我從小就是個有責任心的小孩，這點絕對是無庸置疑的。

老師終於收起嚴厲的表情，輕聲地對我說：「晏朗，你應該對欣敏說什麼？」
我一邊用衣袖擦掉鼻涕淚水，一邊抬起頭看老師，然後啜泣著輕輕碰著唐欣敏額頭上的紗布，「會不會痛？」
「當然會痛呀！」她一邊哭，也不忘向我發脾氣。
「對不起，我會娶妳當老婆的，這樣妳就不怕嫁不出去了。」
「誰要當你這個笨蛋的老婆呀！」
她氣著跑走了，留下一臉疑惑的我，還有噗嗤而笑的莊老師。
「老師，為什麼？」
「沒什麼，噗…對不起，給老師幾分鐘。」然後莊老師轉身過去，「哈哈哈哈哈哈~~~」。
她又轉身回來，平靜地對我說：「你現在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我低下頭。
「那你說，你以後不能再怎麼樣？」
「我以後，我以後一定不要再當石頭人了，我要當玉蕭公子。」

最後，我又被送回廁所前面罰站，不過總算是活著走出幼稚園了，唐欣敏的爸爸媽媽都很好，莊老師也幫我求情，讓我免於被老爸杖打八十的活罪，人家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想，我應該是個很幸運的人，不然這個社會就真的是痛失英才，不過，唐欣敏額頭上的傷口卻成為我心中永遠無法撫平的傷，每當我撫著她的疤痕時，我覺得我對她，更應該要有一份責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