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八章 鑰匙通常在隨手可得的地方

旅舍前幢幢人影，一群黑衣人像是佈滿棋盤的黑子，把街道站得滿滿的，刀槍林立，阿海和不二遠遠地就黏住了腳步，看來要回到了旅舍去住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現在三大家族都恨不得將他們抓出來生吞活剝、凌遲處死，要找到一處安身地，那可是比登天難啊。

「不二，妳有別的住處嗎？」

「走吧，真可惜，我很喜歡那個房間窗簾的花色呢！」

阿海咬著不二的腳步穿越了一條接著一條的巷弄，他們盡量走在不起眼的街道裡，亦或是人滿為患的大道上，藉此避開三大家族那些爪牙的眼線。

公車站牌前，幾名弱不禁風的老人在等著遲到的公車，阿海和不二趁著沒人注意時趕緊尾隨排在他們後頭，迅速溜上公車。離開了美麗的賭城，阿海才稍微鬆了口氣，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縫縫補補的馬路上，顛簸前進，阿海和不二並肩坐著，不二已經累到睡著了，她倚偎在阿海的肩上，她覺得阿海的肩膀很軟，睡起來很舒服，像是家裡軟綿綿的抱枕，沒多久，她就安心進入夢鄉。

阿海深怕擾醒了不二的美夢，僅管千瘡百孔的路面將公車震得像是在海上律動一樣，他依舊盡力保持著僵坐，他看著窗外未開發的景色，那些原本就該是這島上該有的地貌，咾咕石的平房、雜草橫生的銀合歡、迎風搖曳的天人菊，卻被賭城趕出了西嶼，隨著將來都市計畫的開發，他們最終也將被埋沒，阿海不禁惋惜地嘆了口氣。

過了跨海大橋後，他們在一處鄉下地方下了車，週遭黑漆漆的，只有幾間房子與世隔絕般兀立在此，在杳無人跡的夜裡，像是邐迤的墓碑一樣錯落著，他們溜進其中一棟看來像是鴿籠似的公寓，沿著綠色手把的樓梯走到了四樓，那是貼著一幅對聯，沒有橫聯的的鋼鐵鍛造大門，鞋櫃邊放著一盆造景用的蔓綠絨，門前地上是一張壓花短毛地毯，不二彎下腰，掀開地毯，從裡頭頭拾起一支鑰匙，面帶微笑開門進去，阿海回頭確認樓下沒有跟蹤的人後，趕緊進入，把門反鎖起來。

這是有著兩房一廳的小家庭空間，海島型地板鋪在客廳中央，一盞鎢斯燈泡吊扇懸在上頭，可愛的菊花壁紙在水藍色的牆面上活靈活現，房間裡頭飄著淡淡的薰衣草香，紅色沙發呈九十度擺在電視機前，幾株可愛的小盆栽座落在屋子的各個角落，看起來是個極富生活情趣的人會住的溫馨空間。

「隨便坐。」不二將鑰匙擱在櫃上，便溜進廚房裡。

「喔。」阿海有點不可置信，這殺人如麻的妖怪竟住在這麼可愛的屋子裡，連住在沼澤的史瑞克都沒有她這麼有情趣。

「還有啤酒耶！真是太好了！」

不二拎了一手啤酒出來，拋了一罐給阿海：「你滿十八了吧？」

「我都是大學生了。」阿海接過啤酒，感覺像是在冰窖裡頭藏了一年之久的冰涼透徹，二話不說，扒開，咕嚕咕噜灌進肚子裡，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你隨便參觀呀！」語畢，不二轉進房間裡頭，在裡面開始翻箱倒櫃。

阿海虛應了一下，起身翻翻擱在音響旁的CD，想不到這妖怪對於休閒生活是這麼的重視，過得簡直比人類還像極了人類，阿海隨意挑了一片CD起來，放進音響裡。

輕音樂流洩而出，瞬間卸下了阿海早已緊繃的情緒，他緩緩躺進沙發裡，舒服地沉在裡頭休息，而不二依舊在房間裡頭東翻西找的，不時還會傳來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喂！妳到底在找什麼啦？妳這樣子不就還要重新整理一遍嗎？」

「幹嘛整理？」不二持續在房間裡踅摸。

「不然妳房子怎麼這麼乾淨，妳有請人打掃喔？」

「這又不是我的房子！」

「殺小！」阿海倏地驚醒，趕緊把音樂關掉！衝進房間裡頭，呆若木雞地看著手忙腳亂的不二。「那妳怎麼可以隨便翻人家家裡的東西呀！」

「為了尋找必要的道具，就必須在每個人的家裡翻箱倒櫃才行啊，你都沒玩過金庸群俠傳還是仙劍奇俠傳喔？」

「那種九零年代的遊戲沒人在玩了啦！妳這樣子只是單純的闖空門而已啦！」

「借過。」不二推開阿海，走回廚房，開始搜刮冰箱裡的食物。「這裡有康寶濃湯耶，你要喝嗎？」

「好呀！不對啦！這麼說起來主人隨時會回來呀！」阿海手足無措，趕緊幫不二善後，七手八腳地整理起混亂的環境。

「啪答！」門開啟的聲音。

阿海眼見東窗事發，拉住不二鑽進房間裡。

「哎呦，你在怕什麼啦？」不二話還沒說完就被阿海摀住了嘴。

他們從門縫裡窺視，走進家門的是一位年近三十的馬尾女孩，她穿著一條藍色花邊長裙，慢慢地扶著牆壁走進客廳，手裡抱著一袋長長的法國麵包，還有許多的麵包袋子，一副像是準備囤積糧食，長期抗戰的模樣，看來是擔心著城裡目前如軍閥割據般的黑道亂世。

女孩將麵包放在客廳的桌上，走進浴室，阿海趁機輕輕推開房門，跟不二躡手躡腳的準備撤退，忽然，女孩像是忘了拿什麼剛才買的東西，沒預警地就開了浴室門，阿海和不二像是隻瞬間急凍的冰雕和女孩照面著，然而，女孩卻意外地沒理會阿海和不二，她自顧自地走進了客廳，拿了一瓶洗髮乳，又回到了浴室。

「是個瞎子啦，科科科。」不二調皮地附耳低言。

「噓，快走了啦！喂，妳又走進客廳幹嘛？」

「阿海，有波蘿麵包耶。」不二喜上眉梢，像隻貓一樣小心翼翼地爬了過去。

翻動袋子的聲音將浴室裡的女孩給吸引了出來，她開了門，探頭出來，聚精會神地注意客廳的騷動。

「有人在那裡嗎？」女孩語帶恐懼。

「沒有。」

「笨蛋，誰叫妳回答了！」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進來我家？你們來做什麼？再不走我要報警了！」

「妳一次問這麼多問題，我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個好耶？」不二不以為意地繼續翻袋子。「對了，我可以吃妳的波蘿麵包嗎？」

「救命啊！你們不要過來，我這裡什麼都沒有。」女孩踉蹌跌倒在地。

「喂，妳不要怕，我們不是來傷害妳的，擅自闖入妳家很抱歉，我們只是肚子太餓了，我們馬上就會離開了，對吧不二！」阿海拖著不二的腳。

「我不要！我還沒吃夠…」不二耍賴地抓住桌角，嘴裡叼著波蘿麵包。

「那個…」女孩打斷了阿海和不二之間的糾纏。「你們可以留下來吃沒關係，我感覺到你們並不是壞人。」

事實上，他們只是兩個殺人不眨眼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