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四十九章 支持十二夜，領養不棄養

狩羽才剛打開門就覺得氣氛顯得相當不對勁，房間裡低沉至極的低氣壓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她開始環顧四週狼狽的景象，一股頹靡的酒味和好幾天沒洗澡的體味充斥在客廳裡，那些用來澆愁的啤酒罐疊成了一座現代化的金字塔造型，一堆

杯盤狼籍、胡亂解決的便當盒連同那些衛生筷拼出一副亂葬崗的模樣，蟑螂和螞蟻恣意地在滿山遍野的垃圾堆裡健行，她靠著氣味一一尋覓那些體味的來源，文森特頭髮零亂，一副深受打擊地沉在沙發裡，幾乎都快要被沙發給淹沒了，排骨飯臉色枯槁，蜷曲在牆角邊頹喪地在地上畫圈圈，阿海和洛可可兩個被厚厚的羊毛棉被給緊緊縛住，像兩隻受驚的簑衣蟲，眼神空洞地直直望著前方。

「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家裡怎麼被你們搞得這麼亂？」狩羽還立在門口，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慘不忍睹的景象。

阿海稍稍瞥向了狩羽，微乎其微地發出聲音：「我有稍微整理了一下，我把垃圾掃到一邊去了，妳看，我有留一條路給妳走，妳就在踩著我們的屍體前進吧，人生就是要這樣不斷踩著人向上爬才能到達巔峰。」

「這樣也算整理？」

「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妳再用妖術稍微整理一下不就好了。」

「我的妖術不是拿來給你們當家政婦用的。」狩羽簡直要氣炸了。「你們到底是怎樣？」

「我們見鬼了！」洛可可和阿海異口同聲。

「便當賣完了。」排骨飯。

「妞跑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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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萎靡不振的四個人，如今鼻青臉腫，正矜危坐地坐在狩羽面前，動都不敢動一下，他們的眼神異常的有精神，比起前面的四十八回裡，簡直是炯炯有神、鬥志盎然，屍橫遍野的垃圾也化做了兩包分類好的垃圾袋，家裡煥然一新。

「下次你們再這樣，我就把你們分類成可燃和不可燃的，然後連同你們製造的垃圾，一同扔到中央垃圾場。沒問題吧？」

「完全沒問題呀！妳怎麼說怎麼好！」真正的妖怪要是發起瘋來，比惡魔還可怕。

「媽媽快回來了，你們誰要去把垃圾倒掉。」

大家立刻爭先恐後的離開地球表面，搶奪垃圾袋，展現出從未有過的積極面，急著要離開狩羽的視線範圍，她教訓人的時候，魔法總是精準無比，從不會出錯，剛剛還像一灘爛泥的大伙，再被一堆瘋狂襲擊的榔頭敲得滿目瘡痍之後，如今終於開始有了求生的欲望。

阿海的父母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偶爾才會意思地加班一下，但自從接二連三的房客入住之後，阿海的父親開始每天加班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為了負擔這麼多人的生計，阿海的父親幾乎變成了謀生的工具，因此狩羽執行完任務之後，如果發現目標身上或家裡還有點現金，就會順便帶回來給他們當零用金，阿海的媽媽可是看這個未來的準媳婦愈看愈喜歡了呢。

「阿海呀，你看看人家，除了上學還會利用時間去打工，結果考試出來成績也都是全校前幾名的，怎麼不多跟人家學學。」

「反正還不是用時間暫停後，去偷看別人考卷的答案。」阿海嘀咕。

一支榔頭憑空掉了下來，砸在阿海的腳上。

阿海臉部瞬間歪斜，但立刻敬業地擠出了彌勒佛的微笑：「是，我會好好的向她學習，她簡直是我們學校的楷模、社會的棟樑、世界的先驅、宇宙的典範。」

「說真的，你也該是時候討個媳婦了，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母親進度也太快了。

「媽，還太早了啦。」

「什麼早？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都準備在跟人家相親了，想當初你爸爸他呀…」

阿海的母親開始進入了無限輪迴，怎麼說也說不膩的往事情懷中，這段與爸爸邂逅之後相親的故事他起碼也聽了上百回，甚至講到他們結婚、出國的回憶，但是當要講到阿海的事時，母親總會陷入沉思，然後從阿海八歲時開始講起，一講又是十年的故事，然而阿海八歲之前的事呢？說也奇怪，母親完全沒了印象，但倒也似乎不在意，因為十年的故事就夠她講的了。

一場長達兩個小時的連續劇劇碼的精神轟炸，彷彿天下第一騷味又重新開播了一樣，阿海的母親不介意將故事拖得老長，她可以鉅細彌遺地將阿海八歲時第一次摔斷牙齒的事，一字一句地描述得十分生動，但當阿海問到八歲之前的故事，她的母親總是會側頭想了一會，然後用「反正不是很重要」帶過。

反正不是很重要，久而久之，阿海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阿海被媽媽的往事情懷疲勞轟炸後，抱著筆記電腦，逃進狩羽的房間避難，狩羽的房間總是充飽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有些時候當阿海經過她房門口時都能聞到那香氣像是要溢出來一樣，後來他才知道這種味道是一種叫做彼岸花的東西，在魔晃往人間的路上，都會開得十分茂盛，它也被稱做曼珠沙華，傳說中是戀人的鮮血灌溉而出，因此會開出豔如火燄的花色，花開一千年，葉長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由於魔界是灰色的世界，若沒有這麼顯眼的花來帶路，是很容易迷失在魔界裡頭，阿海去過一次魔晃，但當時並沒有仔細去沁聞那花香，雖然狩羽說有空要帶他再去看一次，但阿海還是深深覺得黃泉路上不相逢比較好，意思就是要死妳自己去死。

「狩羽，用妖術消去別人的記憶，再注入別的記憶，到底可以做到怎樣的地步？」阿海坐在電腦前，將臉貼在螢幕上，手指頭快速起起落落，回覆今天的留言。

「你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阿祥是我十年以來最重要的朋友，可是後來卻發現他是隻他媽的惡魔，那我這十年來的爸爸媽媽會是什麼呢？我有點擔心。」說不定會是海綿寶寶和派大星。

「你懷疑十年前有人將你的記憶消除了嗎？」

「不只是我，我懷疑連我父母的記憶說不定都是假的，他們說不定根本不是我爸媽，他們連我小時候的記憶都沒有，最重要的是，妳看看我，帥成這副德性，人家都叫我做三重劉德華，跟我爸長得一點都不像，這不擺明了事有蹊蹺嗎？」

「的確，你父母都這麼優秀，沒道理生個兒子笨得跟豬頭一樣。」

「麻煩妳能聽別人說話嗎？」

「要說用妖術刪除記憶，那還得要看施法對象和目標，像一些意志不堅定，還有自以為是三重劉德華卻笨得像豬頭的那種，就很容易處理，要完全刪除從小到大的記憶也不是不可能的。」妳完全沒有過濾，擺明了就是在說他。

阿海依舊在密密麻麻的留言中找尋有沒有新的案子可以接，辱罵、崇拜、讚美…千篇一律的留言塞滿網頁的框架，如今殺手部落格已經漸漸步上軌道，經過兩立電視台的報導後，知名度更是水漲船高，這種公然挑戰公權力的行為當然不被警察機關所允許，但阿海將IP位置連到世界各國的VPN系統，再連回台灣，網路警察始終沒有辦法找到這殺手部落格的正確IP，就算找到了其它的管道得知地址，每當他們荷槍實彈衝進屋子裡時，往往都是被狩羽傳送到另一個空間，然後傻乎乎的走出來，連自己到底來做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警界底下也不敢聲張，總謠傳這是個靈異事件，只要負責這個案件的刑警都會突然間失去了近期的記憶，對於這個燙手山芋真是沒人敢碰。

阿海捲動著網頁的捲軸，快速的瀏覽垃圾留言，心想應該再另闢一個專區網頁，給有需要的顧客直接填寫，最好還做一個表格，讓委託人來填寫目標的資料，這樣就可以省掉很多調查的時間，他一邊構思未來的藍圖，一邊檢閱今天的留言，然後他突然停下了食指反覆擊打滑鼠左鍵的動作。

有委託上門了。

「我們這裡一堆流浪狗吵死了，可以請人來抓走嗎？」

「你當我這是抓狗大隊嗎？麻煩請打119。」

「那你也可以把牠們抓走，過一段時間再安樂死吧，大家不是都這樣做？」

「我這裡又不是動物流浪之家。」阿海想了一下，又用DELETE鍵退回去。「我們這裡雖然也有幾隻流浪動物，但基本上房間數已經客滿了。」

「那我跟你交換一下條件，如果你能幫我帶一隻狗回去養，我就讓你免費進入遺忘都市一次。」

遺忘都市？難道是排骨飯提到的遺忘都市？可以把失去的能力找回來的地方？

阿海心頭一震，連忙把大家都叫進了房間。

螢幕前，大家全都擠在一起，擠眉弄眼的看著留言。

阿海屏息以待：「請問遺忘都市要怎麼去？」

「我跟你出個謎題吧，什麼地方是人類最喜歡扔掉不需要的東西，久而久之就會淡忘它的存在。」

「星巴克。」安。

「便當店。」排骨飯。

「娃娃展。」洛可可。

你們可以聽別人的提示嗎？完全只是在講出自己的喜好呀！

狩羽冷不及防地送給每個人一拳，將他們推開，還好只有她意識最清楚，不然這個團隊真的可以解散了。

「都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想也知道是總裁的房間呀。」結果妳也是停在愛情小說裡頭！

「咳咳。」阿海搔了搔頭，不敢直接反駁。「妳說的很有道理，但我想大概是垃圾場之類的吧！」

非常顯而易見的答案。

遺忘都市就位在中央垃圾場正下方的空間裡頭，被人類遺棄的東西都會在這裡出現，人們將不再玩的玩具、不再騎的腳踏車、不再閱讀的書籍都往這邊扔進來，日以繼夜的掩埋，漸漸地沉了下去，然後那些被遺忘，不再被人們所需要的東西，便在這底下形成了被幸福和苦澀滋味所包覆的都市，埋葬了所有人類的回憶，他們一直靜靜地在這裡等待，有一天主人會來把他們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