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八犬八見

第二十二章 小舞

西門圓環。

白晝時，是往來車輛連結到市區的重要支道，夜幕之際，則是流鶯招攬恩客、芳客尋求慰藉的聖地，人們給為此工作的人一個不好聽的俗名，稱為『站壁』。

在這些『站壁』之中，有一位令人眼睛會為之一亮的女孩，即使只是路過的騎士都會停下車來假裝講手機，用眼角的餘光瞥視這位女孩，一些沒有意思要尋花問柳的男人也會被她深深吸引，而甘願付出一個月的薪水，以及回家遭老婆臭罵的危險，只為了一晚的歡愉，她光鮮亮麗卻不淪為庸脂俗粉，她像是一群仲夏夜中的螢火蟲裡最亮的那一隻，令人想伸手觸及她，但不一會，她又會從你掌心溜走，不著邊際。

有人說，最美好的事物總在一瞬之間，如洩流的流星、生命短暫的螢光….因此，她不在乎天長地久，她不去奢望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她只想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用她短暫的青春，享受片刻的快活。

她叫小舞。

小舞的民間專長，族繁不及備載，逃學、翹家、酗酒、吸煙、在網咖廝混到天亮、跟陌生男子上床、偷竊…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麼微不足道，像是家常便飯，只要有錢可以賺，她甚至可以滿足你所有對性的渴望，無止無盡，直到你刷完了最後一張信用卡。

「和姐，我有事要先走了。」小舞向她右手邊，隔著兩個車身遠的中年女子叫著，如鶯啼般，一些騎士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吸引過來。

「路上小心喔。」那名叫和姐的女子提醒著她。

比起家裡的母親，這位和姐反而更令她感覺到溫暖，在她絕望的邊際，離死亡之門只有咫尺的距離，將她救了回來。和姐替她尋得一個僻靜的居所，一間矮小、十坪大的小平房，偶爾會煮點熱湯給她端去，有便宜的衣服在特賣也會拉著她一起去採買。

她十分感謝和姐，和姐總是幫她許多忙，她甚至曾經立下遺囑，如果她有一天不小心死了，要把全部的財產都轉到和姐名下，雖然她矮小的平房裡只有一些發霉的破沙發、和不起眼的傢俱，小舞總是有將今天賺到的錢，明天前要花光的習慣，這個習慣讓她存不了什麼錢，口袋裡永遠只有幾塊發臭的銅板，不過她衣櫃裡的名牌衣服，倒是多到不勝枚舉，H2O、OZOC、0918….這些也是她唯一覺得可以送給和姐，又不失禮貌的東西。

但有些事情，卻也是和姐無能為力的…

一台警車急遽而過，在小舞前不遠處亮起倒車燈，然後緩緩逼近，任何動物都有天生遇到天敵就要閃躲的本能，小舞也不例外，她的兩條鞋跟在地上敲出厚重的悶響，小碎步地踩過地上的小水灘，拐進巷子裡，企圖避開那恐怖的過去。

警車沒有因為小舞繞道而行就放棄，它一直倒退，在那漆黑的巷口前停下，然後跟著小舞踩過的水漬，也拐進了巷道裡，濺開了地上的水窪。

這一幕，和姐都看在眼裡，但是她束手無策，她只能對天祈禱小舞這次會輕鬆一點，不要再太痛苦。

小舞簡直是作繭自縛，那是條平常人都不會走的巷道，會經過的也許就只有過街老鼠，或者是追著老鼠的野貓。

警車在她身後不遠處熄掉了渾厚的引擎聲，這點並沒有讓小舞卸下心房，因為她知道，這是恐懼來臨的前兆，就像是所有獵食動物要撲向獵物前所先預備好的姿態。

小舞猜對了，遠光燈忽然驟現，將小舞的影子黏在遠遠的地面，她停下了逃離的腳步，無技可施，回過頭，對著警車上的男子裂開矛盾的笑容。

「麥…麥大哥，怎麼是你呀？我還以為是些地痞的小混混呢？嚇死我了。」

車門大開，從駕駛座走出一名骨瘦如柴的小警察先行下車，手裡揣著一捲報紙，然後制式化地步行到巷口把風，點起煙，默不關心地攤開手中的報紙看著，很明顯地，他的職位略低一籌。

另一名穿著警察制服，肥腫的肚子突出在皮帶外的中年男子從副座鑽了出來，他的臉皺得跟沙皮狗一樣，身材是由一圈圈的肥肉構建而成，詭譎的笑容像是洞悉了小舞所有的花招，將她看透一般。

「妳不用跟我來這套，怎麼？看到我就想跑啊？妳是想讓我把妳抓去關，還是…妳覺得和姐那個女人在監牢裡會過得比較快樂啊？」用他人來威脅別人向來是他的陳年舊招。

但很不幸的，卻相當管用。